第一章
  在盛夏竟然會有這麼好的天氣!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更幸運的是竟然有風!好涼爽!好舒服!
  第一天到新學校上課,便遇到如此好天氣,看來在這個新地方她一定會生活得很開心。
  明曉溪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快樂地走向新學校——光榆學院。
  看到了,看到了!
  哇!光看校門就這麼漂亮氣派!大理石柱直聳雲天,燙金大字閃閃發光,校門前的廣場宏偉氣派!
  她吐了吐舌頭,天啊,光榆學院竟然可以這麼排場,不愧是水景群島最名貴的學院,難怪母親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她送到這裡來。雖然她很捨不得原來的同學和環境,但是,明曉溪是無往而不勝的,在這裡她也會過得很好!
  她自信地挺起胸膛,打算邁進新的開始——光榆學院。
  突然,她的神經警覺起來,那是什麼?
  在她剛剛走過的街道裡……
  她像隻貓一樣退了回去,翹頭張望。
  幾個穿西裝的彪形大漢圍著個清瘦的少年。
  他們在說些什麼,氣氛詭異。
  明曉溪皺皺鼻子,不對,有火藥味。那幾個大漢雖然穿西裝,但一看臉擺明就是黑道,這一點上全世界的黑道都長得差不多。早就聽說這裡的黑道很猖獗,沒想到第一天就讓她碰到了。
  「1、2、3、4……」她點了點人頭,「哈,輕鬆……」
  姑娘她生性好打抱不平,從小成長在最著名的「長勝武館」,由父親兼館主的「武林第一人」明長河親自調教,再加上天生骨骼清奇,使她從小到大與流氓阿飛打架從沒輸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她的座右銘。
  這會兒,只見那幾個大漢更加圍緊少年……
  想動手?!她全身的汗毛豎起來,興奮地睜大眼睛,呵呵,她好久沒有打架了呢,骨頭都有些癢了(在她常走動的地方流氓阿飛都認得她,並且都被她很悲慘地「教育」過,見到她只有躲的份,哪裡還敢晃出來送死)。
  四個大漢的手還沒碰到少年的身子,就聽見一聲大喝:
  「住手!」
  好大的聲音!
  他們的腦袋一陣嗡嗡……
  只見一個嬌小的女孩子橫空蹦了出來,雙拳緊握,怒目圓睜,動作表情誇張,好像漫畫中的卡通少女,口中怒喝:「喂,你們這些敗類!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壓良善學生,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大漢們和少年齊刷刷看向她,眼神有些怪異。
  一個大漢向她走來,一伸手,說時遲那時快,明曉溪抓住他的手臂順勢一個過肩甩,將他狠狠砸在地上。
  「啊!」大漢痛得呲牙咧嘴,冷汗直冒。
  明曉溪得意地笑:「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作惡!」
  剩下的三個大漢面色大變,目露凶光瞪著她!
  眼看一場惡戰在即,她全身的細胞都興奮了。
  這時,被忽略的「受欺負」的少年,卻低低發出一聲:
  「回去。」
  大漢們面有不甘,但看看少年,又不敢說什麼,攙起方才倒地的大漢,怏怏走進停在附近的一輛汽車。車屁股冒出一陣青煙,他們……竟然走了……
  明曉溪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這算哪出?!
  再一回頭,天哪,那個被自己所「救」的少年,竟也在逐漸消失。
  有沒有天理!她憤怒地追上少年,離他越近,她才發現他竟然有那麼高,足足180cm以上,她奮力伸手才扒住他的肩膀:「忘恩負義的人,對你的恩人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嗎?」
  少年站住了,回過身子。
  神啊,如此俊秀的少年,眉眼五官清秀得像畫一樣。
  明曉溪頓時眼冒紅光。
  只是,少年的眼神太過冰冷,好像一陣寒流,凍得她渾身一抖。
  他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然後像打臭蟲一樣拍掉她的手,留給她一句:
  「雞婆。」
  明曉溪的嘴張得比剛才還大:「啊,啊,你……」
  少年理都不理她,逕直揚長而去。
  她氣得頭都炸了,站在那裡將少年咒罵了九九八十一遍,直到光榆學院傳出悠揚的鐘聲。
  「天哪!遲到了!」
  她火急火燎地向徐徐關上的學院大門衝去,爭取最後一線生機。
  這就是明曉溪在光榆學院的第一天。
  ***  ***
  雖然明曉溪轉學報到的第一天就遲到,令二年丙班的同學們對她印象深刻。但好在明曉溪同學的親和力是無人能及的,不消幾天便和班上的同學打成一片,甚至在剛加入二年丙班的第十五天就被大家推舉為風紀班長,所以光榆學院校報將該月「最親善同學獎」理所當然地授予了明曉溪同學。
  只用了一個月,明曉溪便利用她新建立起來的情報網將光榆學院裡裡外外的情況摸了個透。
  光榆學院是全水景群島身價最高的學校,這裡的學生個個非富即貴,幾乎所有大財團老闆、各界名流的子女都曾經、正在、將要來這裡學習,像明曉溪這樣小公司老闆的親戚能在這裡立足,並且混得開,是光榆學院歷史上一個很大的例外。
  現在的光榆學院更是名聲響得不得了,因為——(介紹情況的小泉講到這裡眼帶桃花,雙頰暈紅,口水直流)因為當今全世界……不,應該是全宇宙最有錢、最有勢力、最迷人、最讓人無法抗拒的「光榆三公子」正在這裡就讀……(註:此處刪去十萬八千字,全是小泉對「光榆三公子」滔滔不絕、綿綿無休的崇拜、愛慕之詞)
  明曉溪將小泉的話進行過濾後,再加上其他同學的介紹,對「光榆三公子」的基本情況整理如下:
  風澗澈——18歲,身高182cm,三年甲班,是政界勢力最大的風氏家族惟一嫡傳子孫,琴棋書畫無所不能,舉止優雅。
  東浩男——18歲,身高181cm,三年甲班,是商界最大的財團東氏家族的長孫,性情火暴,但長相酷美。
  牧流冰——18歲,身高181cm,三年甲班,是最大黑道組織「烈炎堂」的接班人,性格冰冷,被譽為光榆「第一美少年」。
  這三個「絕今曠古」的美少年是當今所有少女的夢中情人,光榆學院的女生們有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不知羨慕、忌妒死了多少懷春少女。
  以上是明曉溪初步得出的印象,但她好像還是小覷了他們三個的魅力。
  這天,二年丙班輪到明曉溪和敏容值日。
  明曉溪像拎只小雞一樣用小手指頭勾著龐大的垃圾袋,看著氣喘吁吁、額頭佈滿嬌汗的敏容,有些奇怪:「我記得剛才選了一袋輕的給你提呀,怎麼還這麼吃力?」
  敏容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太沒用了。」
  明曉溪搖搖頭:「你應該好好鍛煉鍛煉了,否則身體怎麼會好呢?不過……」她用另一隻手接過敏容的垃圾袋,「今天就算了,我來幫你拿吧。」
  敏容感激地咬著嘴唇:「曉溪,你人真好,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你。」
  「借光!借光!」
  突然身後呼啦啦跑過一大群女生,瘋了一樣。
  「借光!借光!!」
  她們興奮著、尖叫著,衝向同一個方向。
  明曉溪眼明手快地扯住其中一個女生,女生焦急地一回頭,咦,正是小泉!
  「發生了什麼事?」明曉溪問得直截了當。
  小泉手舞足蹈:「那個……啊!……那個……三公子……」
  「『光榆三公子』出現了?」明曉溪冷靜地接口道。
  小泉詫異地盯著她:「我都還沒說完,你怎麼知道!」
  明曉溪心想,女生像蒼蠅一樣撲上去,你再尖叫『三公子』,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是誰來了。
  「啊!『三公子』!」
  身畔一聲尖叫像魔音穿腦,敏容雖然後知後覺,但反應超級敏捷,抓住明曉溪的手就向大家跑的方向衝了過去。
  明曉溪手提兩個超大垃圾袋,一左一右被敏容、小泉劫持著向前跑,邊跑邊想,現在測她們的一百米,成績肯定是優。
  真是壯觀!
  裡三層,外三層,彈丸之地被圍得水洩不通,就算F4到了都沒他們造成的轟動大。
  也真虧小泉有本事,拉著她和敏容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竟然擠到了最裡面的一層。不過可惜,見到的只有「光榆三公子」的背影。
  小泉陶醉地依在明曉溪的肩頭:「曉溪,看吧,三個美少年,就連背影也那麼美……」
  敏容神迷地依在明曉溪的另一個肩頭:「那麼讓人迷戀……」
  明曉溪忙不迭拍掉全身的雞皮疙瘩,雖然她也承認前面的三個少年背影挺拔、身形優美,可也沒那麼誇張吧。
  圍在「光榆三公子」身前的女生們如癡如醉地凝視著他們,一些膽大的女生好像早有準備,捧著表達愛意的信箋和禮物向他們送去。
  咦,她忽然發現個有趣的現象:「小泉,為什麼那些禮物都是送給一個人的,是他特別受歡迎嗎?」
  小泉小聲道:「風澗澈是很受歡迎沒錯啦,不過並不是東浩男和牧流冰的崇拜者少,而是因為……天哪!……」
  明曉溪聽到四周發出一陣整齊的倒抽涼氣聲,小泉和敏容的長指甲緊張地掐進她的胳膊中,讓她也抽出一聲涼氣。
  一個樣子很甜美的女生,雙手捧著一個很可愛的草莓蛋糕,含羞地走到那個據說叫東浩男的少年面前,細聲道:「東學長,這是……」
  明曉溪的耳朵一陣癢,是小泉趴上來用最小的聲音說:「她會變成光榆學院第三十六張蛋糕臉……」
  她還沒太聽懂小泉的意思,就只見——
  啪——!!
  東浩男把整個蛋糕毫不留情地砸在女生的臉上,方纔那麼可愛的蛋糕此時顯得那麼滑稽,一顆紅紅的草莓沾著白白的奶油立在女生的鼻尖,一顫一顫。女生的臉被裹在厚厚的蛋糕裡,抽搐著,好像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花癡!滾開!」這是東浩男下的註腳。
  「哇……」
  送蛋糕的女生終於開始哭泣。
  「哈哈哈!……」
  殘酷的嘲笑聲哄堂而起。
  小泉同情地歎氣:「可憐的女孩兒,你為什麼要送蛋糕呢?明知會變成個蛋糕臉……呀……曉……曉溪?!」
  一個嬌小的身影憤怒地跳出!
  「天啊!」
  驚叫像一聲炸雷!
  只一秒鐘時間,悲劇的主角就變成了東浩男。
  他全身掛滿了髒兮兮、臭烘烘的垃圾,臉上還粘著一塊噁心的口香糖。
  扔垃圾的女生一臉得意,大笑道:
  「怎麼樣,野蠻人,很爽吧!」
  東浩男氣得青筋直冒,怒喝:「你是誰?!」
  女孩兒雙手掐腰:「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曉——溪就是我!」
  明曉溪仰起下巴,用手指著東浩男的鼻子尖,大聲道:
  「你這個惡男,即使你不想接受那女生的好感,也不用那樣子侮辱她呀!難道不知道人都是有尊嚴有人格的?!你讓她在人前丟人,成為大家的笑柄,知不知道她的心靈會受多大的傷害!別人喜歡你,不說聲感謝就已經很失禮了,還欺負別人,真是沒家教!失敗!!」
  「噓……」
  東浩男的忠實fans們發出一陣噓聲。
  明曉溪對這樣的反應很不?猓彩幼旁誄〉乃信?
  「女同胞們,歷史上,我們女性一直受到男性的壓迫和歧視,那一次次血與淚的控訴難道還不能讓我們警醒?對東浩男這樣沙豬、這樣踐踏女性尊嚴的男性,難道我們還要盲目地迷戀嗎?難道我們都是受虐狂嗎?難道我們不能反抗嗎?」
  「好耶……」
  不知是誰情不自禁地小聲喝彩,帶動了一陣由弱而強的掌聲。
  明曉溪有禮貌地向觀眾鞠躬致意。
  在轉身間,她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美得如詩如畫,真不像少年的臉。
  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些冷若冰霜。
  噢,是他,那個不知感恩圖報的被黑社會威脅的少年……
  原來他叫做牧流冰。
  牧流冰眼露譏諷之意,美唇一動,吐出兩個字:「雞婆。」
  明曉溪正欲反駁,忽然接觸到一雙眼眸,帶著微笑,很真摯、很溫暖……
  是,是那個叫風澗澈的少年。
  她的心突地一跳,有種很奇異的感覺,像一股熱流忽地衝上來,又忽地衝下去。
  她渾身僵硬地看著風澗澈來到她跟前,他的微笑陽光一樣燦爛:「你叫明曉溪?」
  在這一刻,她理解為什麼那麼多女生喜歡他了,她好像也有一些眩暈。
  風澗澈溫柔地撫了一下她的頭頂,淡笑:
  「很有趣的女孩子……」
  因為這句話,明曉溪的靈魂都快要被抽走了,傻笑了一整天。
  第二個月的光榆學院校報將「最瘋狂獎」和「最出人意料獎」同時頒給了二年丙班的明曉溪同學!
  最瘋狂當然指的是她居然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將垃圾扣在脾氣最火暴惡劣的東浩男身上。最出人意料是指,大家都以為她將會遭到最空前的報復和打擊,但情況卻是東浩男一方動靜全無,雖然有一些東浩男的忠誠近衛隊們幾次試圖阻擊明曉溪,要為她們的偶像報仇,不過結果——無論是單挑,還是群攻,她們都不是明曉溪的對手。甚至有參加過戰役的人秘密透露,如果不是明曉溪手下留情,她們將無法全身而退。
  哇——光榆學院誕生了一位現代女俠!
  明曉溪的名聲不逕而走,她的事跡成為了傳奇,她的崇拜者日益增多,最近還成立了擁護明曉溪近衛隊。更誇張的是,她課間出去活動活動都有清純的小學妹攔住她:「明學姐……」
  明曉溪疑惑地看著她:「有什麼事嗎?」
  小學妹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閃:「明學姐,我很崇拜你,你能給我簽個名嗎?」說著她遞上一個精美的簽名簿。
  明曉溪快昏倒了,不會吧……
  小泉眼明手快扶住她,賊笑道:「大明星,快簽名吧,如果別人喜歡你而你不知感謝的話,豈非同東浩男一個模樣了嗎?何況……」她挑一下眉毛,「吶,她都快哭了。」
  果然,清純小學妹泫然欲泣,好不可憐,嚇得明曉溪趕忙三下五除二在簽名簿下揮灑下大名。
  小學妹抱著簽名簿心滿意足地走了,明曉溪還心有餘悸:「呀,這個學妹眼中含著淚,真是楚楚可憐啊……」
  突然,小泉猛地推她一下,眼冒精亮的賊光:「還有更可憐的呢,走,去看看!」說著一把抓著她便奔下樓去。
  這個小泉,上體育課短跑測驗也沒見她這麼快過,從樓上一路衝下來,跌跌撞撞地好幾次差點害她摔倒。明曉溪頭蒙眼花地終於可以站住了,還沒等她說話,小泉就賊兮兮道:「快看,他們是誰?!」
  明曉溪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在廣場上立著幾個光彩奪目的人。
  沒錯,就是「光榆三公子」——東浩男、風澗澈、牧流冰和一個沒見過的甜美明媚的十四歲左右的少女。
  明曉溪呻吟般地歎息:「小泉,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小泉兩眼綻放光彩:「你不曉得,多少人盼望著你和他們進行過招的第二回合,那一定像火星撞地球一般精彩!」
  明曉溪只當她是個瘋子,喃喃道:「『光榆三公子』……還是避避的好……」,轉身想溜。
  人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小泉哪能輕易讓眾同學渴盼的好戲就這樣溜走?只聽她一聲嘹亮的宣告:
  「明曉溪遭遇『光榆三公子』!!」
  一瞬間,整個校園鴉雀無聲。
  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一清二楚。
  明曉溪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什麼表情才是恰當的。臭小泉,看我怎麼收拾你!但現在……怎麼辦?……做什麼?……
  全光榆學院的師生都探出頭,親眼看過上一回合的,只聽說過上一回合的,熱血都開始澎湃,會不會更精彩?!
  據權威的光榆學院校報記載——
  那日,寂靜中,風澗澈同學發出一聲迷人的輕咳,打破了僵局。然後,他又綻開一抹讓天下所有少女為之心碎的微笑,對明曉溪同學打了個友善的招呼:「你好,明曉溪。」
  明曉溪終於恢復神智,壓下心跳,對風澗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學長好!」
  風澗澈含笑回應。
  這時,「光榆三公子」身邊的清麗美少女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兔子一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竄到她身邊,死命揪住她的胳膊:「你就是明曉溪?!你就是明曉溪?!」
  還不等她將頭點完,美少女又是一連串驚呼:「你就是明曉溪!天哪,我終於見到明曉溪了!!就是你狠狠教訓了東浩男?!你是我的偶像!你是我的……」
  明曉溪沒有機會再知道她原本想講什麼了,因為東浩男兩眼冒火地衝上來,一掌揪住美少女,硬生生向地上摔過去!
  「啊!」
  四面八方的人群發?鼉小?
  不過……
  還好風澗澈反應機敏,搶前將美少女救起,避免了一場美女血濺光榆的慘劇。
  明曉溪一口提起的氣差點將她噎死,她拍拍胸脯順順氣。
  她回過神來,見美少女依在風澗澈懷中,晶瑩的淚滴像斷線的珍珠串串滑落,好可憐喔。再想起東浩男剛才的危險動作,一股怒氣頓時湧上胸口:「東浩男!你這個野蠻人!只會欺負女人!你無恥!」
  她一邊怒叱東浩男,一邊用手指怒點他的胸口!
  「危險!」
  觀戰的人群向她發出警告,要知道,東浩男可是柔道黑帶兩段,她這種舉動無異於自尋死路!
  果然,東浩男順勢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的身子扭綁了起來。
  「好耶!」
  「糟了!」
  支持東浩男的觀眾和同情明曉溪的觀眾發出兩種不同的聲音。
  東浩男緊緊箍著明曉溪的胳膊,嘴裡發出「滋滋」欲噬人的聲音:「臭女人!你要是以為我不敢揍你就錯了!」
  他仰起手,一個巴掌就預備打過去。
  「天哪!」
  全體觀戰的光榆師生失聲高喊!
  「住手!」
  風澗澈一個箭步上前阻止!
  但任何別人的幫助在那一刻都已經來不及。
  能幫助明曉溪的只有——她自己了!
  笑話!生長在最負盛名的「長勝武館」,由「武林第一人」明長河親自調教的「武術奇葩」明曉溪,如若在學校被人打個耳光,那她還混不混了,還有臉見江東父老嗎?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據權威的光榆學院校報記載:
  沒有人看清明曉溪同學是怎麼做的,只看到她似乎只是全身一扭,便掙脫了東浩男同學的控制(註:很可能是某種神秘的絕傳功夫)。她抬起左手擒住了東浩男同學欲掌摑她的手,用右手反手就要狠狠地摑東浩男同學一個耳光——
  「啪!!!!」
  這是一大片女生暈倒的聲音,剩下沒暈倒的全都嚇傻了!
  明曉溪的手將將停在東浩男的臉邊,只差一毫米——
  慢慢地,她將手放了下來,凝視著他低聲道:「這世界,不是誰有錢,誰有勢力,誰有力量,就可以欺負別人的。給你個教訓,以後乖一點,還有……」
  她扭頭看了眼現在嘴張得能吞下個雞蛋的美少女,說道:「你剛才欺負了她,向她道歉!」
  「嘿嘿!」
  美少女看了看氣勢如虹的明曉溪,再看看像籠中困獸的東浩男,不自然地笑笑:「我……我的事就算了啦……他是我哥哥……我是東浩雪……」
  這下輪到明曉溪的嘴巴張得比少女還大:「什……什麼……不過——咳!」她尷尬地清清嗓子,「就算她是你妹妹,你也不該這樣對待她,她有她的權利和自由!」
  旁觀的小泉一個踉蹌,什麼跟什麼,又不是學政治。
  不管怎樣,明曉溪解除了對東浩男的控制,識相地躲到了風澗澈和東浩雪一邊,遠遠避開了東浩男。
  「鈴……」
  上課鈴響了。
  看熱鬧的觀眾們依依不捨,一步一回頭地進入教室。
  事端的第一挑起者——小泉,向明曉溪拋了個飛吻,匆匆跑上樓,也上課去了。
  明曉溪向他們擠出個笑容:「嘿嘿,我要上課了。」
  東浩雪反應迅速地拉住她的手:「明姐姐,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啊?和她做朋友?
  明曉溪猶豫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她還想要自己這條命呢。
  東浩雪晃著她的手:「好不好嘛,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我……我從小就很孤獨……寂寞……沒有人和我玩……我……」她的眼淚啪啦啪啦地往下落,看得明曉溪的眼淚也快落下來了。
  明曉溪哽咽地說:「好!好!我願意做你的朋友!」
  「真的!」東浩雪振臂歡呼。
  小雨轉晴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明曉溪暗自警惕方才是不是上當了。
  東浩雪燦爛的小臉帶著十二分的期盼伸到明曉溪眼前:「那,明姐姐,今天到我家去吃晚飯,我媽媽也很想認識你呢,而且澈哥哥和牧哥哥也會去,好熱鬧呢!」
  啊?!
  明曉溪僵硬地笑一笑,拒絕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只聽見東浩男對東浩雪大聲咆哮:「你敢讓她去,我就剝了你的皮!」
  「東浩男你這個野蠻人!」看見東浩雪那張迅速失去血色的小臉,打抱不平的血液又在她體內翻滾起來,「小雪,我今天陪你回家!看誰敢欺負你!」
  「太好了!」東浩雪雀躍起來,將剛才的恐嚇忘到了九霄雲外。
  「歡迎,」風澗澈和煦地向她微笑,「今天下午六點,校門外等你。」
  興奮的東浩雪,溫和的風澗澈,憤怒的東浩男,冷淡得讓人忽視他存在的牧流冰,明曉溪的視線掃過這一張張面孔。
  她偷偷問自己,我沒做錯什麼事情吧?
  *** ***
  明曉溪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豪宅。
  好大、好華麗、好奢侈的一棟住宅呀!簡直跟美國白宮有得拼!
  她早聽說東浩男家是國內第一巨富,掌握著全亞洲、甚至全世界的經濟命脈,但沒想到他的家竟會是這等模樣,光從大門口開車到白色歐式設計的主屋就用了整整二十多分鐘。這一路上她滿目皆是流水噴泉、假山小景、雕塑園林。
  東浩雪親暱地靠在她的肩頭:「明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呢?」
  明曉溪跟著她走進主屋的大廳,哇,一個翻版的凡爾賽宮!
  明曉溪好奇地問道:「小雪,你家幾口人呀?」
  「我爸爸、我媽媽、我哥哥、還有我,一共四個!??
  「啊?你們四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
  東浩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你也覺得太浪費了,是不是?其實我也不喜歡房子這麼大,爸爸媽媽經常不在家,哥哥脾氣又壞得可怕,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有時候真的覺得這裡冷冰冰的,很陰森,不知道會不會鬧鬼呢?!」
  說到這裡,她忽然發出一聲恐怖的大叫,好像看見了一隻無頭鬼。
  明曉溪好笑地看著她:「小雪,你不用嚇唬我,我從來不怕鬼的。」
  「不,不是,我,我忘了!……啊!」她一聲淒厲的尖叫,彷彿真的大禍臨頭。
  「怎麼了?」明曉溪被她弄得很緊張。
  東浩雪拽著她一溜煙跑進一個佈置得華麗氣派的休閒廳。
  東浩男一臉鬱悶地靠在沙發上,眼睛直直瞪著窗外,在生悶氣;牧流冰躺在一張長沙發上睡著了,但即使在夢中眉頭也沒有展開,像一個憂鬱天使;風澗澈優雅地坐在窗邊,翻看一本畫冊。
  「呀!!」
  東浩雪又是一聲尖叫!
  「鬼叫什麼鬼叫!」東浩男陰鬱地回頭低吼。立刻,他發現了明曉溪。青筋冒上他的額角,他咬了咬牙,大步甩門走了出去。
  風澗澈抬起頭來,微笑著看向她們:「你們來了。小雪,發生什麼事了?」
  牧流冰也從夢中驚醒,揉揉眉頭坐起身來。
  東浩雪像個孩子一樣撲到風澗澈身邊:「怎麼辦?!我第一次請明姐姐回來吃晚飯,你和牧哥哥也來了……」
  風澗澈溫柔道:「那怎麼了?」
  「但是,我忘記了媽媽提過今天她會帶家裡的大廚們去一個朋友辦的宴會上幫忙,所以……」
  「所以?」
  東浩雪作抽泣狀:「所以今天家裡沒有人給大家做飯!大家都要餓肚子了!怎麼辦!」
  明曉溪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還以為怎麼了呢。她釋然一笑:「小雪,沒關係的,那我今天就先回家好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打擾。」
  東浩雪一張臉拉成苦瓜:「看吧,我最害怕的事要發生了。澈哥哥,我不要嘛……」
  風澗澈拍拍她的腦袋:「別擔心,我來幫忙。」
  「哇!」東浩雪跳了起來,「澈哥哥你答應了!」
  風澗澈看向一頭霧水的明曉溪,和煦地說:「你稍等一下,一會兒就可以開飯了。」說著他也轉身出去了。
  明曉溪拉一拉東浩雪:「澈學長幹什麼去了?」
  東浩雪對她調皮地眨眨眼:「今天你有口福了!」
  「……?」剛說要餓肚子的。
  東浩雪陶醉地咋咋舌:「我還是兩年前吃過一道澈哥哥做的小菜,那美味讓我思念到如今……」
  明曉溪詫異地張大嘴:「你……你讓澈學長去做飯?」
  東浩雪點點頭,笑道:「都是托你的福。」
  明曉溪不敢相信她聽到的:「澈學長會做飯?」那個貴公子?
  東浩雪大力點頭,以崇拜的眼光望著風澗澈消失的方向:「澈哥哥什麼都會,他是一個神一般的人……」
  明曉溪好一會兒才消化她聽到的事實,然後,她問:「那我們要做什麼?」
  東浩雪討好地瞇著眼笑:「明姐姐,我帶你參觀我家好不好?」
  「不好!」
  「我們去游泳好不好?」
  「不好!」
  「我們去看影碟好不好?」
  「不好!」
  「那……我們……」
  明曉溪瞪她一眼:「我們去幫澈學長做飯!」
  東浩雪怔道:「啊,不要吧……」
  「為什麼不要?!」明曉溪大聲道,「澈學長要做我們五個人的飯啊,我們怎麼可以不去幫忙呢?」
  東浩雪向沙發退縮:「你不知道的啦,澈哥哥真的好厲害,從來不用別人幫忙的。」
  「話不是這樣說,做人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澈學長有多厲害是一回事,我們幫不幫忙是另一回事!」
  明曉溪看著已經賴到沙發上去的東浩雪:「一句話,你跟不跟我去幫忙?」
  東浩雪小心翼翼地搖搖頭:「不……不要……我幫不上什麼忙……」
  明曉溪白她一眼,轉向陷入神遊的牧流冰:「你呢?你要不要去幫忙?」
  牧流冰仰起長長的睫毛,用水晶一樣清澈的眼睛看著她,好像她是外星人,剛剛提了比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還讓人難以理解的問題。
  明曉溪認命地垂下頭,早該料到答案是這樣的。
  她大吼一聲:
  「那總該有人告訴我廚房在哪裡吧!」
  *** ***
  明曉溪看得入迷了。
  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穿著圍裙做飯也可以這麼優雅美麗。
  風澗澈在廚房工作著,那從容的氣質,優美的舉止,含笑的神態,好像他正在完成一件世間最值得期待的藝術品。
  風澗澈發現明曉溪傻傻地站在那裡看自己,神情好像夢遊,便微笑道:「你的口水流下來了?」
  「啊。」明曉溪手忙腳亂地用力擦嘴角。
  哪有什麼口水呀,她終於明白人家在取笑她。
  她的臉紅得像蘋果。
  風澗澈的眼睛都會笑:「你是來幫忙的?」
  她點點頭。
  「他們呢?」
  「啊?……他們……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實在走不開……」
  風澗澈輕笑:「曉溪,別替他們撒謊了,我還不瞭解他們的脾氣?」
  撒謊的人慚愧地低下頭。
  風澗澈清洗著番茄:「你能做什麼呢?」
  明曉溪搶到他跟前:「我什麼都能做,這個交給我洗吧!」她伸手就要幫他洗番茄。
  慌亂中,她碰到了風澗澈修長的手指。
  溫溫的……
  暖暖的……
  好像還帶電……
  「啪!」
  明曉溪狠狠用拳頭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花癡!這麼沒有出息!
  一隻大手在她頭上輕輕揉著受創的部位:「傻丫頭,幹什麼用這麼大的勁兒打自己呢?痛不痛?」
  這肯定是一隻神手,她的腦袋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
  「咳!」不要胡思亂想,她用全身力量提醒自己,口中蹦出了她所能想到的第一句話,「做什麼?」
  「嗯?」
  「我……我是說……晚飯你準備做什麼?」
  風澗澈有趣地看著她:「你有什麼好提議?不然,你幫我做幾個菜,如何?」
  「啊,我?……」
  「可以請你幫忙嗎?」
  明曉溪深吸一口氣,為朋友應當兩肋插刀!
  「好!」
  *** ***
  在飯廳中,東浩雪驚喜地歡呼:「嘩!好豐盛的晚餐呀!我要開動了!」
  她迫不及待地開始逐一品嚐:「澈哥哥做的清蒸魚好好吃呀!……還有蝦餃,哇……真是人間第一美味!……咦,這道菜……」
  明曉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東浩雪細細咀嚼,眼睛一亮:「嗯,這辣子雞丁辣得恰到好處,顏色也搭配得好,真是色香味俱全……澈哥哥好棒!」
  風澗澈笑著看向明曉溪:「這道菜的大廚是她。」
  東浩雪詫異地望著明曉溪:「明姐姐,這是你做的?」
  明曉溪笑了笑:「是呀。」
  「明姐姐,你第一次來這裡就讓你下廚……不過,你做的真的很好吃!肉嫩嫩的,滑滑的……」
  「只不過在炒之前往肉裡加了些芡粉而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咳嗽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牧流冰劇烈地嗆咳,白皙潔淨的面容上染出兩抹潮紅。真奇怪,他在咳嗽的時候也讓人覺得很漂亮,不愧有第一美少年之稱。
  他的咳嗽越發劇烈。
  風澗澈遞給他一杯溫開水,讓他喝下幾口,接著又拿一個蛋糕給他,拍拍他的背:「流冰,吃幾口蛋糕壓一壓會好些。」
  東浩雪咬著手指道:「呀,方才只顧誇這菜好吃了,忘了告訴牧哥哥它是很辣的。」
  「牧學長不能吃辣的?」
  「嗯。牧哥哥的胃特別不好,對辣的東西十分敏感,只要接觸一點點就會受不了。」
  「啊!……」
  明曉溪看著牧流冰難過的樣子,心裡好像被十幾隻小手揪著,很不舒服。
  她歉疚地對牧流冰說:「牧學長,對不起,我不知道……」
  牧流冰睬都沒睬她,甩給她一句:
  「走開!」
  *** ***
  明曉溪一個人悶悶地走在東家的花園裡。
  夜色很寧靜,景色很美麗,但她一點心情也沒有。
  忽然,一個溫暖的身影來到她身邊。
  親切友善的氣息……
  是風澗澈?
  明曉溪驚喜地一回頭。
  果然是他。
  優雅的風澗澈在月光下分外出塵,他的笑容那麼皎潔。
  明曉溪緊張地問他:「牧學長好些了嗎?」
  「好多了。小雪在照顧他。」
  她吐出一口氣。
  風澗澈說道:「你不用太內疚,你不知道流冰的胃不好,所以才做了一道辣的菜。你看,我明明知道他不能吃辣,還忘了提醒他,應當承擔責任的人是我,不是嗎?」
  明曉溪聳鼻一笑:「謝謝澈學長,我的心情好多了!」
  「而且,你不要把流冰的話放在心上。他從小說話就是那樣,其實也沒有惡意,接觸的時間長了,你就會明白……」
  他的視線突然放得很遠:「包括浩男……他其實也完全沒有你想得那麼惡劣……」
  明曉溪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遠處的泳池裡有一個少年的身影。
  「浩男沒有吃晚飯,現在肯定餓了吧……」
  風澗澈似乎在自言自語:「一個蛋糕,應該很合適……」
  *** ***
  游泳池波光粼粼。
  東浩男用一條蘭色的大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水珠。
  明曉溪好奇地打量著他。
  其實她從遇到他開始不是打,就是吵,還沒有機會清楚地看過他的容貌。
  說實話,東浩男確實長得還不錯。高高的個子,健碩的肌肉(尤其只穿泳褲的時候看得更清楚),五官陽剛有朝氣,稜角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一分一毫恰到好處。他的眼睛大而明亮,鼻子鋌而有勁,嘴唇豐滿光澤,用色情小說上常用的詞彙,是個很「性感」的少年。
  不過,明曉溪挑剔地想,他的性格太爛了,尤其——尤其——在面露殺機,眼中充滿戾氣的時候……
  東浩男狠狠地將大毛巾摔在地上:「又是你這個臭女人!」
  「沒有禮貌的傢伙!」明曉溪的火氣在面對他的時候好像特別容易被激起。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來挑釁?」
  明曉溪一閃身,輕鬆地擺脫他的掌握,得意地笑道:「還沒有學乖嗎?從來沒有人在我手下能討得便宜。」
  東浩男眼睛陰鬱地瞇了起來:「哦,那咱們試試!」
  來了一個不怕死的,明曉溪偷笑,他不知道她是全國的武術搏擊少年組冠軍,這次一定要給他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
  架勢拉開,雙拳緊握——
  咦,這是什麼?
  她定睛一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拿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放著兩個風澗澈特意烤出來的蛋糕。
  明曉溪猛然想起她來的目的——
  怎麼辦?
  「咳!」
  明曉溪漲紅了臉,咳嗽一下,推出左掌,大喝一聲:
  「停!」
  東浩男不知她要搞什麼鬼。
  明曉溪慢吞吞地說:?岸頗校∥搖也皇搶錘慍臣艿模搖沂恰?
  她一咬牙,將右手高舉:「我是來給你送蛋糕的!」
  東浩男吃驚地盯著她舉起來的兩個很漂亮的蛋糕。
  明曉溪吞吞吐吐:「澈學長說你沒有我想得那麼惡劣……我……我相信澈學長……」
  「而且……」她繼續道,「我仔細想了想,你好像也沒有做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當然……你把蛋糕砸在別人臉上,你對小雪實施暴力,是不對的!」
  她的胸口鼓了起來,馬上又癟了下去,「當然……我把垃圾倒在你的頭上,我在眾人面前要打你的耳光,也是不對的……不過……那也是因為你……算了,無論如何你沒有報復我,沒有用卑鄙的手段……我想……」
  東浩男沒有耐心再聽她囉哩囉嗦,一聲大吼打斷她的話:「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明曉溪扁了扁嘴唇,對喊道:「我沒有玩花樣!我!……」
  她鼓足勇氣:「我是來講和的……」
  「哈!哈哈!哈哈哈!」
  東浩男怔了一下,然後爆發出巨大的笑聲。
  他側著臉,嘲諷地冷笑:「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會是天下最大的白癡?!臭女人!想讓本少爺上你的當,再多做幾輩子的夢吧!」
  明曉溪拚命壓下全身的怒火,冷靜地走過去將蛋糕放在游泳池邊的小圓桌上。
  她抬起臉,面對面看著東浩男,眼睛亮過天上所有的星星:「我已經努力過了,你要怎麼做,你自己決定!我才不怕你!至於蛋糕,管你愛吃不吃。」
  第二章
  本月光榆學院校報眾望所歸地將「風頭最勁獎」頒給二年丙班的明曉溪同學!
  她在眾目睽睽下捋「光榆三公子」脾氣最火爆的東浩男的虎鬚,全身而退,不僅沒有遭到任何報復行為,反而好像溶進了「光榆三公子」的生活圈。據目擊者透露,明曉溪同學曾經多次在校園中與風雅優秀的風澗澈同學接觸,神情可不一般吶。
  明星的生活總是要受到追星族的打擾。
  這天晚上,二年丙班的數學老師敬業地為同學們補課。好不容易下課了,明曉溪卻有家不能回。
  她全身癱軟地趴在課桌上:「小泉,你這個損友,我拒絕同你說話。」
  小泉作吃驚狀:「怎麼會是損友?別忘了是誰提供機會使你成為了光榆的風雲人物。」
  「是啊,我當時如果無法虎口脫險,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我收屍呢。」
  小泉媚笑:「我哪能不知道你的斤兩?相信你會萬無一失,才讓你上場的。」她捅了捅明曉溪,「哎,姐妹,別說廢話了,到底進展如何呀?」
  話音剛一落地,幾個耳朵豎得尖尖的八卦女一窩蜂地包圍上來,七嘴八舌道:「對呀,明曉溪,別吊我們胃口了,快說你到底是和誰正在品嚐愛的蜜果?」
  「是浪漫迷人又溫柔的風澗澈?」女生甲作捧心狀。
  「是酷酷的火爆浪子東浩男?」女生乙手托香腮作天真狀。
  「還是外表冷漠內心狂熱的牧流冰?」女生丙九十度大仰腰作傾倒狀。
  「快說!快說!!快說!!!」
  明曉溪艱難地喘息,她的身子快被眾八卦女搖斷了。她伸出雙臂往下一壓:「聽我說!」
  寂靜。
  一片寂靜。
  明曉溪小心翼翼地說道:「跟任何人都沒有擦出火花,抱歉,讓眾姐妹失望了。」
  「騙人!」
  眾八卦女一起撲上,簡直要將「不誠實」的明曉溪同學撕成碎片。
  「且慢!」
  小泉眼中精光一閃:「今天這麼晚才下課,明曉溪的親密愛人一定不捨得讓她孤身回家,我們只要……」
  「陪她走出校門……」
  「看到是誰接她……」
  「就可以知道……」
  「誰是她的……」
  「秘密情人!!」
  歡呼聲直穿夜空……
  明曉溪險些暈倒。天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瘋狂的女人?!
  *** ***
  明曉溪長呼出了一口氣。
  她第一次意識到能夠在自由的夜空下呼吸自由的夜風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那些八卦女們失望地在校門外四處尋找了大半個小時,還是找不到明曉溪的「神秘愛人」,終於放過她怏怏地四散而去了。
  她放棄了坐公車的念頭,在涼爽的夜色中行走,伸一個懶腰,打一個哈欠,啊,生活多麼幸福,自由多麼寶貴!
  快樂的明曉溪哼著音樂走著,忽然,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會吧,那是誰?
  牧流冰?!
  碰到牧流冰並不稀奇,根據概率論,世界上任何兩個人都有相見的可能。
  但是碰到醉酒的牧流冰,就很稀奇了。
  牧流冰應當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漠而透明的少年。怎麼會像個踉踉蹌蹌的酒鬼?
  而且,他的胃不是特別脆弱嗎?根據她的常識,胃不好的人不應該喝太多的酒,不是嗎?
  慢著,他、他走進了什麼地方?
  明曉溪定睛一看——
  「暗夜酒吧」!!
  *** ***
  暗夜酒吧。
  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明曉溪第一百八十二次詛咒自己該死的好奇心。
  好奇心害死貓,如此著名的格言你難道忘記了?
  何況,牧流冰最討厭你多管閒事,難道你也忘記了?
  走吧,明曉溪,你的好奇心闖了多少次禍了!
  但是,看著如此反常的牧流冰,明曉溪卻始終抬不起離開的腳步。
  牧流冰正喝著他到暗夜酒吧後第十九杯伏特加。
  他的雙眼已迷離,神智已不清,斜趴在櫃檯上無意識地輕笑。
  天使般外形的美少年,散?⒆帕實苟槁淶鈉剩啪瓢贍謁信緣淖⒁狻?
  一個打扮得妖嬈艷麗的女人,手握一隻高腳酒杯,風情萬種地挨近他:「少年人,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滾!」
  牧流冰毫不客氣地怒喝,讓美女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還有不怕死的。
  半晌後,一個可愛清純的少女來到他的面前,羞怯地道:「你……你喝得太多了……對身體不好……別再……」
  牧流冰一甩手,一杯伏特加不偏不倚潑在她臉上。
  「好險!」
  明曉溪拍拍胸口,幸虧自己沒有輕舉妄動。
  還是走吧,她背起包起身準備撤。
  咦?眼角餘光發現牧流冰也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終於要回家了嗎?
  *** ***
  明曉溪向天發誓,她絕對不是要跟蹤牧流冰。
  只是無巧不巧地他走的正是她要回家的路。
  「啪!」
  一聲巨響!
  明曉溪不忍地閉上眼睛,這已經是牧流冰第四次摔倒在地上了。這次可能摔得特別重,他半天沒有爬起來,口中還逸出細微的呻吟。
  她心中天人交戰,該不該扶他,該不該扶他?
  扶助弱小是她的為人原則,但,那是牧流冰呀,怎麼辦?
  在此艱難抉擇之際,救星出現了。
  四五個身著西裝的大漢從一輛汽車中跑下,匆匆上前扶起牧流冰,喊道:「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明曉溪仔細一看,噢,老相識,他們正是她來光榆第一天教訓過的黑道人物。
  她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黑道人物是牧流冰少爺的保鏢/手下/隨從呀,怪不得人家嫌她雞婆。
  大漢們七手八腳已經攙扶起牧流冰:「少爺,回家吧!」
  「走開!」
  這聲怒吼比起東浩男的毫不遜色。
  「少爺,老爺囑咐今天無論如何要把您帶回家。」大漢們嘴上客氣,手下卻不留情,連拉帶拽要將牧流冰放到車上。
  牧流冰拚命掙扎,可是喝醉了酒的他怎是訓練有素的大漢們的對手?
  在掙扎中,他的衣服被扯碎了好幾片,他憤怒地喊:「放開我!我死也不會跟你們回去!」
  大漢們的耐心逐漸消失了:「少爺,老爺也交代過,如果您真的不配合,我們可以強制對待您!」
  牧流冰像一隻狂怒的猛虎:「好啊!有本事殺了我!」
  他更加拚命地反抗!
  「砰!」
  一隻巨拳打在牧流冰臉上!
  鮮血緩緩從他的嘴角淌下……
  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住手!」
  一個少女兩眼圓睜,兩拳緊握,憤怒地蹦了出來!
  大漢們一驚:「又是你!!」
  讓他們印象深刻的女孩兒,曾經一出手就將他們的老大挑翻馬下!
  她又出現了?!
  明曉溪右手一指牧流冰,一字一句威嚴地道:
  「放、開、他!」
  懾於她的威勢,眾大漢不由雙手一鬆。
  「啪!」
  失去支持的牧流冰第五次重重摔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明曉溪歎息著將他扶起,用左手臂和肩頭承擔他全身的重量。
  牧流冰軟軟地趴在她身上,一張口,好濃的酒氣:
  「你……你是誰?」
  臭死了!
  明曉溪用右手捏住鼻子,答道:「能救你出水深火熱的人!」
  牧流冰遲鈍地重複道:「能救我出……」
  「閉嘴!如果你不想跟他們回家就閉上你的嘴!」
  這句話很管用,他馬上一聲不吭了。
  眾大漢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的獵物已經到了別人的手中。
  為首的大漢道:「把少爺交給我們!」
  明曉溪無聊道:「廢話少說!」
  她伸出右手:「我只用這一隻手,就可以將你們打個落花流水,不信試試?」
  他們很快就相信了。
  眾大漢垂頭喪氣像落敗的公雞。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為首大哥口齒不清地說:「朋友,留下你的姓名!」
  明曉溪胸脯一挺,驕傲地說:「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曉溪就是我!」
  眾大漢正欲撤退,忽聽她一聲清喝:
  「你,過來!」
  被她點名的大漢像被下了咒,乖乖地走過去。
  一記下勾拳,狠狠打在他的下巴上!
  「老闆讓你去死你去不去?把牧流冰打得那麼重!」
  明曉溪惡狠狠瞪住他。
  眾大漢一陣頭暈,好像看到了小時候最怕的訓導主任。
  *** ***
  好奇心果然可以害死一隻貓。
  明曉溪就是那只可憐的貓。
  她欲哭無淚地扛著身高182cm、渾身癱軟的牧流冰,艱難地試圖用鑰匙打開公寓的門。
  早知道就讓大漢們把牧流冰綁回家了,也省得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處理他。
  他住在哪裡?
  怎麼聯繫風澗澈、東浩雪甚至東浩男來收留他?
  她全都不曉得。
  可是把爛醉如泥的牧流冰拋棄在黑夜的街頭,又實在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明曉溪仰天狂歎三聲,只好將這只燙手的山芋搬回了自己住的小公寓。只是,天哪,扛著一個如此沉重的「包袱」,想要打開房門真的很艱難。
  當明曉溪終於馱著牧流冰進到房裡時,長長地鬆一口氣。天哪,今天的事情可以結束了吧。
  「嘔!嘩!」
  喝醉酒的牧流冰開始嘔吐了。
  衝鼻的臭味熏得明曉溪都想吐了!
  第一個反應是將他推開!可是,看到牧流冰那麼搜腸刮肚地嘔吐,痛苦的汗珠黃豆一樣掛滿他的額頭,她的心又軟得一塌糊塗了。
  *** ***
  幸福的牧流冰佔據了公寓裡惟一的大床。
  可憐的明曉溪坐在床邊,手托下巴,頭一墜一墜地想睡覺。
  伺候牧少爺翻江倒海地終於吐完最後一口,幫他把身上沾滿穢物的衣物剝掉,再為他擦拭完全身的虛汗,明曉溪已經累得一佛涅槃,二佛出世了。
  明曉溪昏頭昏腦地想,有一件事是肯定無疑的了,那就是她上輩子欠了他的。不過,這樣的懲罰應該夠了吧。
  「絲……」
  「嗯……」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越來越大……
  明曉溪從夢中驚醒。
  啊!——
  又是牧流冰!
  他的身子蜷成蝦米,雙拳緊頂著胃部,眉頭鎖得死緊,臉色蠟黃,虛汗掛滿他的身體,痛苦的呻吟從他緊閉的牙關洩出。
  明曉溪嚇得猛晃他:「牧流冰!你怎麼了!」
  牧流冰神智不清地低聲悶哼:「痛…………」
  「哪裡痛?」
  「痛……」他的手死死頂著他的胃。
  啊,牧流冰的胃,脆弱的胃。
  不能喝酒還偏要喝,這下有報應了吧!可是,看著他難過得要死,她的心裡為什麼這麼難受呢?
  「喂,喂,你要吃什麼藥?怎麼樣會好一點?」
  「痛……」
  沒有意識的他只會說這個字……
  哎呀,他不會死在她這裡吧。明曉溪急得團團轉。
  一滴晶瑩的淚滴沁出牧流冰的眼角。
  它像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她最後一根脆弱的神經。
  死馬當活馬醫好了。
  明曉溪扶起虛弱的牧流冰,盤腿坐在他的身後,將右手放在他後背胃的地方。
  好冰涼的肌膚呀……
  明曉溪運起她三腳貓的內力,讓右手變得暖暖的,貼著他的後背緩緩撫摩。
  好像有效啊……
  牧流冰漸漸緩和下來,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了……
  有用就好……
  明曉溪努力與瞌睡作鬥爭,拚命保持清醒,一下一下安撫他的胃……
  *** ***
  清晨。
  是誰在亂動?
  別動了!讓我睡嘛,好困呀……
  懷裡的掙扎加劇了。
  明曉溪一下子蹦了起來,腦袋險些撞到天花板。
  她……她居然睡著了!
  而且還是死死地把牧流冰抱在懷裡地睡著了!
  面對著牧流冰冰一樣寒冷的眼睛,明曉溪尷尬得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放。
  「說!」
  他真是言簡意賅。
  「說什麼?」
  她想裝糊塗。
  「我怎麼在這裡?」他固執地盯著她。
  「啊……這個……昨天……於是……可能……就……」她亂七八糟地解釋。
  「我的衣服呢?」
  「啊?!」
  明曉溪猛然意識到牧流冰是渾身赤裸的(不對,他還有條小褲褲)。
  美麗的少年,白皙的肌膚,映著清晨燦爛的朝陽,好一幅養眼的圖畫。
  「我的衣服呢!!」牧流冰暴喝。
  她瞪大眼睛,忽然間意識到,不對呀?是自己辛辛苦苦照顧了他一夜啊,為什麼卻要接受這種無禮的呵斥!
  她轉身跑到衛生間,用兩根手指拎出他臭不可聞、沾滿嘔吐物的衣褲:
  「給你!」
  牧流冰摀住鼻子:「好臭!怎麼會這樣!說!」
  怎麼會這樣?這還是我昨天屏住呼吸給你脫下來的呢,難道還要我給你洗乾淨?又不是你大少爺的傭人。
  「這一切究竟怎麼回事?!」
  牧流冰忍無可忍地爆發。
  明曉溪翻了個白眼:「像你那麼聰明都不明白,我怎麼可能知道?」
  然後,她如願地看到了光榆第一冰冷美少年的臉氣成了醬紫色。
  *** ***
  驚爆!驚爆!
  天字第一號大緋聞!
  還沒到固定出版時間的光榆學院校報在第一時刻推出特刊,專業詳細地披露出建校來最大一樁桃色新聞:第一美少年牧流冰同學和風頭最勁神秘少女明曉溪同學共度浪漫一夜!
  光榆特刊中由不願透露姓名的目擊者證實,本週三清晨7點25分36秒,牧流冰同學和明曉溪同學雙雙從一所公寓現身(經查證那是明曉溪同學的私人公寓)。兩人神情尷尬,表情極不自然(經兩性經驗豐富的「專家」分析,初次「交流」過的情侶最容易有那樣的神態)。更可疑的是,牧流冰同學穿著怪異,上身一件很寬大的T恤(質量很差,不是牧流冰同學一貫水準),下身一條肥大短腿的疑似睡褲的東西(請注意:這兩件衣物經明曉溪同學身邊的可靠人士推測判斷,有90%的可能性是屬於明曉溪同學)。
  總之,種種跡象無可置疑地證明:牧流冰同學和明曉溪同學本週二晚激情碰撞,進行了初次「交流」,在「交流」中牧流冰同學原本的衣物被毀,所以第二天無衣避體的他在親密愛人明曉溪同學的幫助下穿上了她的衣服,共同在美好的清晨奔赴甜蜜的未來!
  「精闢!」
  「準確!」
  「權威!」
  一連串的讚美之詞從東浩雪的口中源源不斷溢出……
  她著迷的腦袋終於從「光榆特刊」中抬起:「啊,我發誓一定要加入光榆校報,我實在太崇拜它了!」
  她的母親東水月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從東浩雪的手中把「光榆特刊」搶了過來。
  「小心,那是我好不容易才從同學手裡搶來的!」
  「放心啦,讓我看看……」
  東水月開始埋頭苦讀。
  明曉溪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對母女。
  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可愛」的母親,東水月的脾氣簡直和她的女兒東浩雪一模一樣。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東水月時,遠遠地為她端莊、賢淑、美麗的高雅風範所傾倒。
  誰知道一切都是假相??
  當東水月聽說她就是「明曉溪」時,發出的歡呼和尖叫讓她記憶猶新:「你就是明曉溪!就是你教訓的浩男?!我一直想認識你!終於讓我等到了!」
  她被東媽媽緊緊擁抱在懷中將近二十分鐘,差點窒息而亡。
  從此,她就「被逼」成了東家的常客。如果偶爾兩三天沒有在東家露面,那麼出現在她面前的不是眼淚汪汪的東浩雪,就是泫然欲泣的東水月。
  不過,接觸的時間長了,明曉溪也漸漸習慣了東氏母女兩人異於常人的舉止,也漸漸明白了為什麼風澗澈和牧流冰會經常來到這裡。
  東水月邊看邊發出讚歎:「高,實在是高,分析絲絲入扣,推理嚴密緊湊……不過,小雪,你才是預科的學生,校報會收你嗎?」
  東浩雪臉色鄭重,揮舞手臂:「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不懈地朝著理想前進,終有成功的一天!」
  明曉溪一口正要嚥下的茶被她的「豪言壯語」激到,「噗」的一下噴出,嗆咳了起來。
  「咳咳咳!!」
  咳嗽聲使她成為了新的焦點。東氏母女、風澗澈、甚至牧流冰和東浩男的視線都齊刷刷凝聚在她身上。
  「咳咳!」她急忙搖搖手,表明自己不要緊。
  東水月忽然意識到原來緋聞的兩大主角正好端端坐在自己身旁!她興奮道:「流冰、曉溪,你們兩個在談戀愛呀!恭喜!恭喜!」
  明曉溪剛順好的氣又叉了起來:「咳咳!咳咳!我……咳,沒有……咳咳咳……」
  牧流冰還是一貫地沒有任何反應,他的思緒不知正游離在哪個國度。
  東水月撓撓頭,傷感道:「唉,曉溪呀,我原本以為你會和那火爆小子浩男談戀愛的,沒想到你還是沒能看上他……不過,我還是得承認,流冰這小子是比浩男強多了……」
  「媽!」
  東浩男像一頭發怒的野獸衝著東媽媽怒吼!
  東水月肩膀嚇得一縮,模樣好可憐。
  風澗澈體貼地來到了東媽媽身邊,用雙臂護住她瑟縮的肩膀,眼睛不贊同地盯著東浩男。
  東浩男眉頭緊皺,起身走了出去。
  東媽媽又開始重新呼吸。
  風澗澈溫柔地問道:「伯母,今天晚上我們要吃些什麼呢?」
  「啊,我吩咐廚師做你們最愛吃的天婦羅,白灼蝦……」
  東水月興高采烈起來……
  有位哲人說過,時間會將一切沖淡。
  明曉溪只有祈禱他的話不是說來騙稿費的。
  但是,光榆學院近日來沸沸騰騰談論的全是她和牧流冰的「戀愛」。走到哪裡,她都能收穫一大堆的羨慕、忌妒和崇拜的目光;走到哪裡,她都能聽到一大堆的「牧流冰」、「明曉溪」、「唧唧唧」、「喳喳喳」的聲音……各種議論甚囂塵上,毫無減弱的趨向。難道是時間還不夠長?什麼時候才能長到讓謠言不攻自破呀!
  她已經受不了了!
  身邊的損友小泉還在唧唧歪歪:「告訴我嘛,你們那天的每一個細節我都想知道!快告訴我呀,別忘了我是你的最佳閨中密友呀!」
  聽到這兒,明曉溪突然想起來了:「對了,光榆特刊上那個『明曉溪同學身邊的可靠人士』是不是你?」
  「嘿嘿。」小泉不好意思地偷笑。
  「你見過我穿那兩件衣服嗎?就敢亂講。」
  小泉急忙辯解道:「我可沒亂講啊,請你注意,光榆特刊上使用的字眼是『推測判斷』,而不是『親眼見過』。再說,我推測有錯誤嗎?你敢說那衣服不是你的嗎?」
  明曉溪無言以對。
  小泉諂媚地笑道:「曉溪,你相信我,對你,我從來沒有做過不道義的事情!」
  明曉溪想一想,也是,她除了八卦一點,還是挺講義氣的。她說道:「好吧,我相信你。」
  小泉高興道:「太好了!那你能告訴我你和牧流冰的事情了吧?!」
  明曉溪大叫一聲:「小泉!」她咬咬牙,「小泉,我說過謊沒有?」
  「這個……似乎沒有。」
  「好,我告訴你,我、和、牧、流、冰、沒、有、任、何、關、系!」
  她看著小泉:「信不信由你。」
  小泉凝視著她的眼睛,半晌,下定了決心:「看起來你像是認真的。那麼,我選擇——相信你!」
  明曉溪激動地擁抱她,啊,被人相信是多麼可貴呀……
  但是,為何走得最急的總是最美好的時光,而麻煩卻又總是腳步匆匆地到來呢?
  就在明曉溪擁抱小泉的那一刻,光榆學院的高音喇叭裡廣播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全體同學注意了!全體同學注意了!牧流冰同學與明曉溪同學驚天地、泣鬼神的戀情,正面臨新的嚴峻挑戰!一個自稱牧流冰同學未婚妻的美少女正從校園的北面,向站在廣場中的明曉溪同學走來!新歡舊愛大對決!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會有怎樣的結局呢?精彩不容錯過!讓我們一起關注吧!!」
  什麼?!
  明曉溪懷疑她是不是在噩夢裡還沒有醒。
  她麻木地看著光榆學院好像在一瞬間炸了鍋!
  只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全部的學生都湧了出來,擠來擠去,在搶佔最佳觀看角度。光榆學院校報的記者們衝在最前面,筆、本子、照相機、攝影機各種武器準備齊全,擺出一副誓死不放過每一個細節的架勢。
  明曉溪拚命地告訴自己,這是夢,是大家搞錯了。
  然而,隨著一個玲瓏曼妙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向她靠近,她的祈禱越來越無力。
  一個十六七歲的性格美少女。
  她身穿一襲豹皮緊身超短連衣裙,烏黑的長髮高高束起,濃眉大眼,?齏轎⒑瘢勻說那城煽肆Ψ羯媸塹湫偷氖鄙幸靶悅郎倥?
  「嘩!」
  滿場一片讚歎,閃光燈閃個沒完。光榆學院也盛產美女,但這麼酷酷的、有個性的美女卻不多見。
  酷酷的美少女劍眉一挑:「我是牧流冰的未婚妻鐵紗杏,你就是明曉溪?」
  問蒼天,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
  明曉溪心中流下兩行辛酸淚。
  鐵紗杏不耐煩道:「明曉溪,你連話都不敢說了嗎?有種搶別人的男人,沒臉答話嗎?」
  觀眾們的心提了上來。
  根據以前明曉溪同學對抗東浩男同學的情況,性格倔強的她肯定會迎頭痛擊。
  好戲要上演了。
  觀眾們將呼吸壓得很低,生怕錯過了精彩的鏡頭。
  「我跟牧流冰沒有任何關係。」
  明曉溪第N遍重複這句話。
  她不想和不相干的人為這種無聊的事情爭執。
  觀眾們失望地耷拉下肩膀。明曉溪同學這次怎麼這麼沒有勇氣?這可是在外人面前吶,光榆的臉都讓她丟光了。
  鐵紗杏不屑地冷笑道:「你深夜將牧流冰搶回家,強留他一宿,竟然說你和他沒有關係?」
  「哇!內幕耶,是明曉溪同學將牧流冰同學搶回家的啊……」
  「我跟牧流冰沒有任何關係。」
  明曉溪無精打采地第N+1遍重複這句話。
  天知道,為什麼她就不相信她呢?
  如果知道會有現在的局面,殺了她也不會去招惹麻煩的牧流冰。
  牧流冰,難道我上輩子真的欠你的?
  「哇!」
  觀眾群發出一陣驚呼。
  明曉溪一陣顫抖,她就像一隻驚弓之鳥,有點風吹草動便會害怕。而根據她對光榆學院的瞭解,凡是聽到他們發出這種驚奇、興奮和充滿期待的叫聲,準沒有好事。
  她連抬頭察看驚呼原因的勇氣都沒有了。
  一個修長的身影來到她面前,靠得很近很近,輕輕在她頰邊落下一個比羽毛還柔和的涼涼的吻。
  事情太過突然,明曉溪整個傻了。
  一隻手臂將她攬進懷裡。
  空氣中散發出清冷而堅定的宣告:「明曉溪和我正在交往。」
  原來是緋聞男主角——牧流冰!
  明曉溪大驚失色:「你胡說!我沒有……」
  牧流冰低頭緊迫盯人:「是你帶我回家的!對不對?」
  「嗯……不錯……」
  「是你脫下我的衣服!對不對?」
  「嗯……不錯……」
  「是你主動上床和我睡了一夜!對不對?」
  「嗯……是不錯……可……可那是……因為……」
  牧流冰嘲弄地笑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明曉溪沮喪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百口莫辯。
  觀眾們興奮激動得連喝彩都忘了喊。
  啊,好浪漫、好感人!柔情似水的女生們用手絹慢慢擦著眼角幸福的淚。在這一刻,她們彷彿覺得自己就是明曉溪。
  像所有的小說講的一樣,企圖破壞男女主人公的「壞女人」鐵紗杏開口講話了:「明曉溪,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敢搶我的未婚夫!」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也不是你的。」
  明曉溪沒有精神,只好用古老的哲理敷衍她。
  聽不懂耶,明曉溪同學真高深。
  廢話,否則為什麼她是最佳女主角呢?
  鐵紗杏怏怏地下了戰書:「這個週末是牧爺爺的壽宴,想必你一定會去的了?」
  牧流冰道:「當然。」
  鐵紗杏用最惡毒的眼神盯著明曉溪:「我等著你。」
  明曉溪無力地仰望藍天白雲。
  她實在想不通,青天白日下,為什麼會發生如此滑稽的事情?!
  第三章
  星期六下午5點鐘。
  明曉溪坐在臥室床上,繼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要不要去牧流冰爺爺的宴會呢?
  如果不去,她會不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這個擔心是根據對牧流冰性格的粗淺瞭解提出的)?如果去了,她會不會遭遇到什麼更可怕的事情(這個擔心是根據以往不幸事件的發展規律提出的)?
  思想鬥爭正進行到最艱苦的時刻,「叮咚」,公寓的門鈴響了。
  居然是一身白色禮服的風澗澈!
  風澗澈微笑道:「準備好了嗎?」
  明曉溪沮喪地說:「我不想去。」
  「早就知道了。所以流冰讓我來接你去。」
  「啊,」明曉溪一驚,「怎麼辦?……不然……」她討好地笑道,「澈學長,你就說我病了,爬不下床,去不了了,好不好?」
  風澗澈沉吟地看著她:「為什麼不願意去?」
  她垂下頭:「我害怕。害怕再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自從到了光榆學院,總愛發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認識我,小雪,包括東媽媽,也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嗎?」
  「不是的!」她急忙反駁,「能夠遇到你們,我覺得很幸運!」
  「當時流冰承諾你會去的時候,你並沒有拒絕不是嗎?」
  明曉溪喪氣地點點頭。
  風澗澈一把捏住她的小鼻子:「傻丫頭!別垂頭喪氣!你是最有勇氣的女孩子,別讓我失望啊!」
  「敢把垃圾倒在浩男的頭上,又怎麼能怕去參加一個宴會呢!」
  滿腔的膽量、充沛的勇氣回到了明曉溪身上。
  對喔!
  她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天上地下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她握緊拳頭:「好!咱們出發!」
  「就這樣出發?」
  「不對嗎?」
  「我們是去參加宴會。」風澗澈打量著她,一身白T恤,牛仔褲,「你這身打扮,平時穿是很?芯瘢遣渭友緇幔贍芫突嵯緣貌惶衩擦恕!?
  「啊,」她有些無措,「可是……」
  風澗澈變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這是我替你挑的一件禮服。去試一試?」
  淡雅的乳白色,簡潔大方又可愛的剪裁,恰到好處地襯托出明曉溪亭亭的身姿。
  風澗澈用他神奇的手指,再將她的齊肩長髮活潑、俏皮地挽起來……
  天啊,明曉溪欣喜地在鏡子前照來照去。
  那個清新、明亮、漂亮的女孩兒是我嗎?原來我也可以變成這個樣子的!
  「滿意嗎?」
  「嗯!」她高興地說,「澈學長,你就是幫助灰姑娘的那個仙女,用仙杖一點……啊!」
  「哦,那你就是美麗的辛德瑞拉嘍?」
  明曉溪對著鏡子擺出臭美的自我陶醉狀:「魔鏡魔鏡我問你,天下是誰最美麗?」
  風澗澈被她逗得大笑:「好了!快走吧!天下最美麗的姑娘!」
  *** ***
  真是個盛大的宴會。
  名車美女俯拾皆是,看得明曉溪目不暇接。前來的賓客有幾百人,各個打扮得體,舉止高雅,一看就讓人覺得身份顯貴。
  她一邊隨風澗澈進入輝煌氣派、燈火燦爛的宴會大廳,一邊好奇地低聲問:「咦,牧家不是做黑道的嗎?怎麼客人看起來一點都不粗魯?」
  風澗澈好笑道:「難道是黑道就要見人就砍?何況牧家在『烈炎堂』幾代都是龍頭,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基本已用不著他們親自動手了。」
  「那他們做什麼?」
  「做生意,把家族漂白,甚至進入政界做官,都可以呀。」
  「噢,怪不得,那這些客人裡有很多有錢的商人,有地位的大官了?」
  風澗澈含笑點頭。
  「官商匪勾結!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明曉溪怒向膽邊生,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風澗澈一把摀住她的嘴:「發表議論請挑選場合。」
  明曉溪不滿地「嗚嗚」亂叫,幹什麼,她又沒說錯。
  風澗澈好像看見了什麼人。
  她望過去。
  是一個少女。
  她穿著件黑色的曳地裙,美得像黑夜中最讓人迷惑的深沉的夜色。
  「澈少爺。」
  少女連聲音也美得讓人陶醉。
  風澗澈微笑道:「瞳,告訴過你別叫我少爺了,怎麼不聽呢?」
  「上下有別,我不敢造次。」她的眼睛在看他時,深邃得像一潭看不到底的碧波,暗湧著異樣的波瀾。
  美呀,明曉溪心裡瘋狂地讚歎,急忙扯扯風澗澈的胳膊:
  「澈學長,快給我介紹!」
  「這位是明曉溪,是流冰的同學。這位是瞳。」
  「你好,我是明曉溪,很高興認識你,你真美……」
  「你好。」
  瞳的聲音有些清淡而疏離,但明曉溪反而喜歡得不得了,她已經被光榆那些八卦女煩怕了。
  「澈哥哥!明姐姐!」
  一團火撲了過來。
  明曉溪定睛一看,是一身桃紅色公主裙的可愛無比的東浩雪。
  「你們終於來了,好慢吶,讓我等呀等呀。」
  東浩雪揪住風澗澈和明曉溪:「你們一定還沒有同牧爺爺和牧哥哥打招呼,快走,我帶你們去!」不由分說,將他們強行拉走。
  「哎,哎……」還沒有跟瞳告別呢,沒有禮貌。
  東浩雪回頭看看,瞳已經被甩下了,她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終於擺脫了『魔女』。」
  「『魔女』?!你是說瞳?」
  「那當然,你難道沒有看見?她一見到澈哥哥就兩眼水汪汪的,好像要對人家下蠱。澈哥哥,你一定一定不要被她騙到,好不好?!」
  「你再說瞳是『魔女』,我會生氣。」風澗澈目光嚴肅地注視東浩雪。
  東浩雪小嘴一扁,淚珠險些掉下來:「我就知道你會被她騙到手裡,就會幫她說話……」
  明曉溪忽然看到了救星:
  「牧流冰,我看見牧流冰了,我們快去打招呼吧!」
  *** ***
  牧流冰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禮服,顯得尤其清冷出塵。他的雙眼像寒星一樣冰冷、清澈、明亮,在看到明曉溪時,似乎閃爍了一下。
  東浩雪乖巧地對周圍的人打了一圈招呼:
  「牧爺爺好!牧伯伯好!鐵伯伯好!牧哥哥好!鐵姐姐好!」
  那個被稱為牧爺爺的老人滿頭銀髮,精神矍鑠。他笑呵呵地摸著東浩雪的頭,眼睛卻好奇地看著明曉溪:「小雪乖,告訴爺爺,這個小姑娘是誰?」
  「她是……」
  「我是……」
  東浩雪和明曉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個聲音搶在了前面:
  「她是明曉溪,是我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牧流冰將明曉溪的右手拉在自己掌心,眼睛冷冷地看著四周宣告。
  表情真有趣!
  正欲掙扎的明曉溪被周圍人的反應吸引了。
  牧爺爺笑呵呵的嘴巴僵住了,像個木雕;「牧伯伯」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著牧流冰;「鐵伯伯」迅速看了「牧伯伯」一眼,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陰險;鐵紗杏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恨不得要將明曉溪連骨吞下。
  只是礙於賓客滿堂的宴會現場,他們都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牧爺爺首先反應過來:
  「呵呵,是流冰的小女朋友?歡迎,歡迎……」
  明曉溪擺出最禮貌的笑容:「牧爺爺好。」
  「好,好,」牧爺爺和藹地笑著,「你是第一次來吧,讓流冰帶你四處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 ***
  天氣漸漸變涼,盛夏的酷暑逐漸被秋天的涼爽取代。
  夜空下。
  明曉溪舒適地呼吸著帶著縷縷花香的空氣。
  她和牧流冰離開波濤暗湧的漩渦中心後,來到了花園一個僻靜的角落。
  明曉溪打量著牧流冰。
  他從離開宴會開始一句話也沒說過,靜靜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月光映在他的臉上,肌膚好像都白得透明;他的眼神雖然游離,但依舊水一般美麗;他的嘴唇薄薄的,那麼細膩柔軟。
  柔軟?她閃過一個念頭,她怎麼知道他的嘴唇柔軟呢?
  對了,他吻過她的臉頰呢。
  那種感覺……
  咳,不許再想!
  明曉溪確定了他沒有說話的任何打算,終於忍不住輕輕說:「牧流冰,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說。」
  「你為什麼要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
  她傻笑兩聲:「呵呵,我當然知道你對我沒有意思啦,可是你這樣說,別人會誤會的……」
  「……」
  「而且,我也會多出很多麻煩來的,像那個鐵紗杏,她好像恨不能吃了我……」
  牧流冰忽然開始凝視她,專注的神情讓她的臉微微發燙。
  他看了她好長一會兒,開口道:「拜託你了。」
  「啊?……」
  「做我的女朋友吧。」
  夜涼如水。
  月明星稀。
  一種不知名的花香點點沁入明曉溪的心脾。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啊?……」
  「如果還沒有,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在牧流冰月光一般的眼眸下,她的頭腦開始發昏。
  明曉溪用盡最後一分理智:「可,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他的目光又遙遠了起來:
  「也許……將來吧……」
  樹影花叢中,一個幽幽的暗影走近。
  「少爺,您可以進去了。」聲音比夜來香還柔美。
  又是她,那個神秘冷艷的瞳。
  「知道了。」
  牧流冰沒有表情地回答。
  瞳深深地鞠一個躬,便消失在夜色裡。
  「她是誰?」不知怎的,明曉溪對瞳很感興趣。
  「瞳。」
  「我知道!我是說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她急急追問,「她為什麼叫你少爺?她到底是誰?快告訴我嘛。」
  牧流冰的眼中打出「你真無聊」四個字。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她是保鏢。」
  保鏢?一個冷酷美艷的女保鏢?
  明曉溪激動極了:
  「啊,世上真有這麼美的女保鏢?她的眼神冰冷冰冷,卻又深深壓抑著澎湃的熱情!咦?在我看過的小說裡,酷酷的女保鏢總是會和她保護的主人發生讓讀者蕩氣迴腸的驚世戀情!不對呀,你為什麼不挑她做你的假女朋友,偏偏選上我這個倒霉鬼?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人家看不上你,所以你用我來看看能否挑起她的滿腔醋火!!」
  凶狠的目光!
  明曉溪「嘿嘿」兩聲,像只小耗子一樣乖乖地閉上了嘴。
  「你現在是我女朋友,進去後,別丟我的臉。」
  牧流冰扔下一句話,逕直向宴會大廳走去。
  明曉溪追著他冷漠的背影,跳著腳不停地喊:
  「我……我好像沒有答應做你的女朋友吧……我沒有答應啊……」
  *** ***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明曉溪的身上。
  明曉溪心想,牧流冰還真有先見之明,他怎麼知道有人想要讓她丟臉呢?
  鐵紗杏剛才為壽星翁牧爺爺高歌一曲,博得滿場喝彩。她的歌聲還真的不錯,跟那些三流小歌星有的比。
  現在,她擺出一副虛假得讓人笑掉大牙的「優雅」姿態,對明曉溪說:「明小姐,你是流冰的女朋友,也應該為爺爺的壽辰助助興吧!」
  「怎麼助興?」
  「唱歌?」
  「不會。」
  「你彈一首鋼琴曲?」
  「不會。」
  「你吟誦一首詩?」
  「不會。」
  「哼!」鐵紗杏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聲音大得明曉溪都為她擔心會不會把鼻涕噴出來,「那你會什麼?只會吃喝拉撒?」
  明曉溪吃驚道:「鐵小姐,你還沒有學會吃喝拉撒?」
  滿堂哄笑。
  鐵紗杏氣得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牧爺爺呵呵笑道:「不用再搞什麼節目了,你們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明曉溪對牧爺爺尊敬地笑道:「不,今天是您的大壽,理應為您獻上一個禮物。」
  她幾個箭步走到大廳的一角,從一張明式供桌上取下那把裝飾用的長劍:「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牧爺爺一生縱橫江湖,小女子今日就以一曲劍舞相賀!」
  「好!」
  她鏗鏘有力的話語博得滿堂喝彩!
  明曉溪環顧四周:「不過,我還缺一點背景音樂……」
  優雅的風澗澈含笑從人群中走出:「我來……」
  「風澗澈?」
  「是那個風澗澈?」
  「天才鋼琴少年風澗澈?」
  ……
  賓客們議論紛紛,發出爆炸般的掌聲。
  明曉溪不解地看著風澗澈向大廳中的鋼琴走去,心想,他的鋼琴演奏很有名嗎?為什麼他們的反應好像是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來了。
  行雲流水般的音樂時而婉轉,時而激昂,時而低回,時而直衝雲霄……
  手舞長劍的明曉溪時而柔如蒲柳,時而矯若蛟龍,時而婉轉陰柔,時而劍氣縱橫……
  賓客中的行家無不驚歎,小小少女,一柄鋼劍竟然可以舞得如此隨心所欲,靈氣四溢!
  賓客中的外行無不驚歎,美妙的鋼琴曲和靈動的劍舞,竟然可以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美得令人心蕩神搖!
  一曲鋼琴彈罷,一曲劍舞舞罷,滿場寂靜。
  風澗澈拉著明曉溪的手向牧爺爺致意。
  這時人群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掌聲如浪潮般響起,一浪接一浪……
  東浩雪激動地衝過來:「明姐姐,你好威風哦!」她接著竊笑,小聲道,「嘻,鐵紗杏的臉好好笑哦……」
  明曉溪得意地挑挑眉毛,想讓我出糗,再等上幾輩子吧!呼,幸好澈學長為她準備的小禮服比較松身……
  *** ***
  藍天上飛過一隻小鳥。
  它飛得多麼愜意,多麼自由,多麼無憂無慮……
  明曉溪羨慕地看著它,多麼希望自己也能變成一隻小鳥,這樣,她就不用去面對即將來臨的殘酷考試了。
  「曉溪!曉溪!」
  明曉溪摀住耳朵。她能不能選擇聽不見?
  小泉豈可輕易被打發?她一把扯下企圖逃避者的雙手:「曉溪!!」
  明曉溪的耳朵都快聾了:「什麼事?」
  「你去不去?」
  「啊?」
  「啊什麼啊,風澗澈的鋼琴演奏會,你去不去?」
  「風澗澈的鋼琴演奏會?」明曉溪張大嘴,「他的鋼琴彈得那麼好?」
  小泉丟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虧你跟『光榆三公子』走得那麼近,對風澗澈連一點基本的瞭解都沒有。」
  「……」明曉溪迷茫的雙眼。
  小泉睜著崇拜的眼睛說:「你知不知道,風澗澈是我在『光榆三公子』中最迷戀的一個!他的一手鋼琴彈得讓人神魂顛倒,被譽為天才鋼琴少年。」
  明曉溪恍然大悟,難怪那天宴會上他出場時會引起那麼大的騷動,而且他彈得的確很好聽。
  「不僅如此,風澗澈還畫得一手好畫,他曾經被邀請辦過三次個人畫展,許多畫被收藏在博物館,專家認為它們都是不可多得的傑作……風澗澈真是個天才的少年,好像任何事都能做到最好……」
  明曉溪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她知道風澗澈很厲害,但不曉得竟了不起到這種地步!不過想想,風澗澈的確樣樣精通,他還做得一手好菜,他甚至還會幫她做頭髮!他一定有一雙像神一樣的手!
  小泉白了她一眼:「喂,這些資料你剛進光榆我就告訴你了呀,不用到現在你才吃驚吧!」
  啊,對了,一定是她當初把小泉對風澗澈的詳細描述放到那刪掉的「十萬八千字」中了。
  小泉又貼了上來:「喂,你還沒告訴我,風澗澈的鋼琴演奏會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明曉溪很遺憾地告訴她。
  「啊,為什麼?」小泉很失望,她原本想從明曉溪這裡搞到一兩張關係票。
  「白癡,你想想,這個消息還是你告訴我的,我連知道都不知道,去參加又從何談起呢?」
  「是喔……」小泉徹底洩氣了。
  「明姐姐!明姐姐!」東浩雪從教室外跑進來,額頭上沾著細汗。
  明曉溪連忙用手給她扇風:「你從預科部跑來的?」
  東浩雪忙著喘息,只是點點頭。
  「什麼事情非要現在跑來說?」
  東浩雪抓住她直奔主題:
  「澈哥哥的鋼琴演奏會,你一定要陪我去!」
  明曉溪很少看到她如此堅定的表情:「為什麼?」
  「因為,」東浩雪扁起小嘴,「因為牧哥哥要去現場,所以瞳那個『魔女』也一定會去的!啊……她只要接近澈哥哥就不會有好事發生,我不要嘛!可是我又鬥不過她,澈哥哥總是對她偏心!不過,」她興奮地笑道,「明姐姐你那麼威風,只要你站在我的身邊,誰也不敢欺負我的!」
  就怕是你想欺負別人吧,明曉溪苦笑。
  「好不好,陪我去嘛!」東浩雪不停地撒嬌。
  「去吧,」小泉在一旁慫恿,「浩雪不是講牧流冰也會去嗎?你們正好趁此機會約會呀!」
  「對呀,對呀。」東浩雪鼓掌。
  牧流冰……
  提到他,明曉溪更不想去了。
  現在全光榆已經認定牧流冰是她的男朋友了,而他古怪的態度也弄得她戰戰兢兢。
  「求求你了!」東浩雪開始祭出她的必殺技——流淚。
  明曉溪舉起課本:「不是我不想去,只是馬上我們就要測驗幾何了,我的功課太差,必須抓緊時間複習,真的沒有精力去聽演奏會了……」
  「幾何?」東浩雪眼珠一轉,精光冒了出來,「這樣吧,只要你陪我去,我來負責你的幾何考試一定會是優!」
  「真的?」明曉溪不太相信。
  「如果說謊,以後你再也不用理我了!」
  明曉溪心動了。
  小泉一捅她:「要是發生了精彩的事情,回來一定要告訴我喔……」
  *** ***
  風澗澈的鋼琴演奏會在皇冠音樂廳進行。
  演出票價高得驚人,就算這樣,仍然爆滿。
  因為明曉溪是陪東浩雪來的,所以她有幸能坐在最好的位子上欣賞風澗澈的演出。
  風澗澈的演奏無可挑剔,即使她這個門外漢也得承認,他對音樂的詮釋和理解已臻化境,讓聆聽者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的音樂裡。
  這場演奏會是為了歡迎亞利國大使史密斯先生而舉辦的。史密斯先生曾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聽到過風澗澈的演奏,對他的音樂欣賞得不得了。但風澗澈鮮做個人演出,所以史密斯一直很遺憾。直到他碰巧發現政界名流風勇司的兒子就是風澗澈。在風勇司的安排下,便有了這場鋼琴演奏會。
  風澗澈和他的父母正恭敬地歡送史密斯離開。
  東浩雪推推明曉溪:「快點,明姐姐,我要去給澈哥哥獻花了!」說著,她捧著一大束精心挑選的鮮花向風澗澈奔去。
  明曉溪慢吞吞地跟過去。
  她看到風澗澈的父親——那個政界名流已經離開了,剩下風澗澈和他美麗的母親同東浩雪說話。
  東浩雪一貫的甜蜜可人:「澈哥哥的演奏好棒喔!我都入迷了!風家媽媽好有福氣喔,能養出澈哥哥這麼出色的天才!」
  風夫人謙虛地微笑。然而,明曉溪注意到她眼光一緊。
  牧流冰來到了風澗澈面前:「恭喜你演出成功。」
  風澗澈拍拍他的肩膀:「謝謝。」
  他的眼睛看向後方,瞳正默默凝視著他。
  風澗澈笑道:「瞳,你也來了。」
  瞳猶豫一下,終於走上前來。
  她低聲道:「你的演出很精彩。」
  風澗澈笑得像春風一樣柔和:「你能來我很高興。」
  「賤人!」風夫人優雅的臉突然扭曲了,她惡狠狠地沖瞳罵道,「像你這種賤人也配來這種高級的場所?」
  瞳極力忍耐:「風夫人,請您注意用詞。」
  風夫人一瞬間像瘋了:「你這個小賤人還敢跟我頂嘴!」
  她掄圓巴掌就向瞳的臉扇過去!
  「啊!」
  東浩雪尖叫一聲。
  風澗澈、牧流冰和剛到的東浩男都離得較遠,來不及反應。
  瞳卻一動不動。
  眼看一個耳光就要打在瞳的臉上,一隻細瘦的手出現了,一把捉住風夫人的手腕。
  沒錯,還是倒霉的明曉溪,她恰好站在瞳身邊。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總會碰到奇怪的場面呢?
  風夫人美目圓睜,瞪著破壞自己好事的罪魁禍首:
  「你是誰?」
  明曉溪嘿嘿一笑:
  「小人物,你把我當成路人好了。」
  風夫人正欲發怒,東浩男扶住了她的肩膀:
  「伯母,您一定很累了,我扶您上車回家吧。」
  風夫人看到是第一富商東家的浩男,極不情願地出去了。
  風澗澈歉疚地望著瞳:「對不起,我替母親向你道歉。」
  瞳眼神迷離,盯著他一語不發。
  牧流冰對風澗澈說道:「我回去了。」他轉身看到明曉溪,點一個頭,「再見」。
  牧流冰走了。
  瞳跟在他身後也走了。
  只剩下尷尬的東浩雪、明曉溪和風澗澈。
  *** ***
  明曉溪打量著風澗澈的公寓。
  他的公寓是她的公寓的十倍還不止,整潔、明亮、優雅,像他的人一樣不會讓人失望。
  原來東浩雪說的保證她的考試優秀過關,是因為想到了可以找風澗澈這個學業優秀的高才生為她惡補。當然了,東浩雪還打著一個如意算盤,她可以「陪伴」明曉溪到風澗澈這裡,製造更多的與他相處的機會。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在最後關頭,東浩雪被她的母親硬拉去參加一個宴會。所以,今天來到風澗澈公寓補課的學生,只有明曉溪了。
  明曉溪埋頭苦讀,她認真消化風澗澈的講解,盡力把它變為自己的知識。她發現,風澗澈可以做一個最出色的老師,他的解釋清晰、生動,讓人一聽就懂。其實,風澗澈做什麼都是最出色的,他是一個天才少年不是嗎?
  風澗澈笑道:「你學得很好,休息一下吧。」
  明曉溪嘴裡咬著鋼筆,含糊不清地說:
  「等一下,我先把這道題解出來。」
  一杯飲料放到她面前。
  她無意識地拿起來喝了一口,哇,超級好喝,冰冰的、酸酸的、甜甜的,是久違了的酸梅湯!
  明曉溪驚喜地看著風澗澈:「這是從哪裡買到的?」
  風澗澈笑得很柔和:「是我做的。」
  啊?他連這個也會做?
  「曉溪,昨天謝謝你。」他誠摯地感謝。
  明曉溪想了一下:
  「你是說瞳?……呵呵,救人於危難當中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她的父親從小用這種古代俠客的準則教育她,使她的某些思考方式已經根深蒂固了。
  「今天為什麼不開心?」他突然問。
  「啊?」明曉溪一愣。他連這也能看出來?「呵呵,我沒有不開心呀?」
  風澗澈抬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眼睛:「是為了昨天的音樂會?」
  一陣委屈讓她的鼻子酸了。
  「你的鋼琴彈的是很好沒錯,可昨天我在你的琴聲中聽不到一點快樂!音樂不是因為喜歡才有的嗎?可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喜歡昨天的音樂會!」
  她的話一發不可收拾:
  「不想開音樂會就別開呀!為什麼因為那個亞利國大使才舉行呢?就那麼想巴結他嗎?」
  她的眼淚落下:
  「你知道你讓我想到了什麼嗎?過去的戲子去別人家裡唱堂會!……」
  風澗澈靜得像窗外的黑夜。
  過了良久。
  漸漸平靜下來的明曉溪看著異常沉默的他,心弦有些發抖。她剛才說了什麼?
  她怯怯地靠近他:「學長……我……」
  她好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凝視他。
  風澗澈臉型修長,五官雅致清秀,鼻樑挺挺的、窄窄的,像天上的雪一樣清傲。
  明曉溪有點害怕這樣沉默的風澗澈,她為剛才衝口而出的言語懊悔:
  「學長,我……我說錯了……你不要生氣……我沒有什麼意思……學長……你不要這樣嘛……」
  「學長……我……我是個笨蛋……」
  風澗澈終於又看她了,他輕輕地笑,有股說不清的憂鬱:
  「你看出來了?」
  「……」明曉溪有些慌張。
  「那是筆交易……很失望吧,我也會……」
  「不是那樣的!」明曉溪喊道,「因為你是我最崇拜的學長,所以我才受不了!我要學長開心!我要學長一直都很快樂!我要……」
  風澗澈將手足無措的她抱進懷裡,緊緊地擁抱:
  「傻丫頭,你怎麼能這?疵舾心兀浚 ?
  明曉溪呼吸著他乾淨清爽的體味,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一直想流淚……
  *** ***
  考試終於結束了。
  明曉溪滿意地走出教室。啊,風澗澈的補習真是有效,她都有信心考個滿分呢。
  一個黑影站在她要經過的路上。
  咦,是東浩男!
  她直覺地轉身就要走另外一條路。她可不想再惹麻煩,能避還是避開些好。
  「明曉溪!」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回過身,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東學長好。」
  東浩男臉上的表情很古怪:「你,你考得好嗎?」
  明曉溪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你,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考試?」
  「東浩雪說的。」
  「噢,」明曉溪將身子站穩,「嘿嘿,考得還不壞,謝謝東學長關心。」她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
  然後,就沒有人說話了。
  明曉溪好奇地看著東浩男,他還有什麼事情嗎?不會只是來關心她的學業吧。為什麼他不說話?就這樣一直尷尬地站著嗎?
  「我……」東浩男漲紅了臉。
  明曉溪身子前傾,盡力想聽清楚。
  「我……」
  他要說什麼?
  「明小姐。」
  又一個人說話。不過她的聲音要清晰優美得多。
  啊,是她傾慕的美女瞳。
  瞳一個深深的鞠躬。
  明曉溪忙還她一個深深的鞠躬(為什麼人總愛鞠躬鞠個不停呢?累不累呀)
  「明小姐,老爺邀請您到府上一敘。」
  「老爺?」她不認識姓「老」名「爺」的人啊?
  「明小姐,牧流冰少爺的父親牧大人命我接您過去。」瞳解釋。
  「噢,」明曉溪恍然大悟,下一個疑問上來了,「他見我幹嗎?」
  瞳沒有正面回答:「請明小姐隨我來。」
  明曉溪眉毛打結,試圖拒絕:「可不可以不去?」
  「請!」
  明曉溪苦笑,誰讓自己充當了別人的假女友呢?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她對東浩男禮貌道別:「東學長再見。」
  東浩男的眼睛一黯。
  *** ***
  明曉溪又一次來到牧流冰家。
  因為這次是白天,所以她能更好地欣賞這座豪宅。牧流冰的家和東浩男的家有很大的差別,東家是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交合,而牧家是純粹的傳統文化,古色古香,別有韻味。
  就像這間日本風味的和室,佈置得倒也雅致風韻,很是漂亮。明曉溪盤腿坐在和室裡,遺憾的想,要是沒有屋裡的這個陰沉著臉的男人,氣氛一定會好上很多。
  牧英雄面容冷漠:「你應該知道牧流冰已經有未婚妻了。」
  「那個鐵紗杏?」
  「是的。」
  「然後呢?」
  「你跟牧流冰是不會有未來的。」
  「所以?」
  「不要再來糾纏我的兒子!」
  「啪啪啪!」明曉溪鼓掌,「恭喜你,你說的話跟小說上企圖干涉兒女婚姻的反派父母一模一樣。」
  「明曉溪小姐!」
  「有!」
  牧英雄壓下怒火冷笑一聲:「明小姐,我對你的身世已經很瞭解了。你的父親經營一家武館,你到光榆上學很不容易……」
  「你真厲害!」明曉溪讚歎,接著又歎一口氣,「不過你把精力花在我這個無名小卒身上,不覺得浪費嗎?」
  她微笑:「從知道你想見我,我就明白你想說什麼了。讓我告訴你吧,別說我跟牧流冰原本就沒什麼,就算有什麼,你又能怎麼樣呢?別來恐嚇我,本姑娘什麼都不怕。要想省點勁兒,還不如從你的寶貝兒子下手,幸許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牧英雄眼裡噴出凶光,正欲發作,突然看到明曉溪身後的紙門被拉開,愣了一下。
  是牧流冰。
  他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陰沉的氣勢壓得屋內一滯。
  他看也沒看牧英雄,逕直走到明曉溪身旁,拉起她的手就向門外走去。
  「流冰。」
  牧英雄聲音壓抑。
  牧流冰停了一下,隨即又起步要走。
  「牧流冰!!」
  牧流冰置若罔聞,眼神不屑。
  「牧流冰!!!!!」
  牧英雄暴怒地抓起桌上的……
  一個古董花瓶狠狠地向他摔過來!
  牧流冰卻躲也不躲,虧得明曉溪眼明手快猛力將他往右一拉,使得那花瓶擦著他的額角飛過,「咣當」一聲巨響,在地上摔成碎片!
  明曉溪嚇了一大跳,怒喝:
  「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他是你的兒子呀!」
  牧英雄臉色鐵青:
  「小畜生!當年真應該一把將你掐死!」
  牧流冰死死地盯著地面,繼續大步向前走,握著明曉溪的手冰冷冰冷。
  明曉溪邊被他拖著跨出屋門,邊扭頭氣憤道:
  「你是怎麼做人家父親的,怎麼可以這樣罵自己的兒子!」
  牧英雄站立起身,怒瞪憤憤的明曉溪,額上青筋劇烈抽搐,詛咒一般地說道:
  「你,明曉溪,聰明的就趕快離開牧流冰,否則……你單身一人,很多意外的事情都會發生!牧流冰和鐵紗杏的婚事,誰也阻止不了!」
  *** ***
  離開危險的牧英雄,走出緊張的牧家,已經很長時間了。
  天色漸漸轉黑,牧流冰還是在沉默。
  他不知是忘了,還是習慣了,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放開明曉溪的左手。
  明曉溪小心翼翼地看看他,識趣地沒有說話。
  不過,他的手冰冰的,害得她的心裡也涼涼的,不太舒服,她輕輕地試圖把手指從他掌心滑開。
  差一點,只差一點了……
  牧流冰右手一緊,牢牢地將快溜出網的小魚兒攥牢。
  失敗了……
  明曉溪哀歎。
  牧流冰站住身子,嚴肅地盯緊她:
  「明曉溪,你怕不怕?」
  「怕不怕?……」多麼沒頭沒腦的話。
  「你如果害怕牧英雄傷害你……」
  「牧英雄?你管自己的父親叫牧英雄?」明曉溪怪叫,奇異的父子。
  「你聽著,」牧流冰發揮他最大的耐性,「如果你害怕會受到傷害,我……可以讓你離開。」
  他的瞳孔倔強緊縮。
  明曉溪驕傲地輕輕一笑:
  「牧流冰,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什麼時候害怕過?恐嚇對我有用嗎?我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啊,別忘了,我還赤手空拳救過你兩次呢!」
  牧流冰的手掌漸漸溫暖。
  明曉溪忽然又道:
  「不對呀,我為什麼要受你父親恐嚇,我又不真的是你女朋友,我這樣好像很冤呀……」
  「我餓了。」他打斷她將要滔滔不絕的抗議。
  明曉溪撓撓頭:「你餓了……對喔,天都黑了,你是該餓了。那……再見……」
  「去你那裡吃飯。」
  「我……我那裡……我家又不是……」
  明曉溪努力在他魔炙般的眼神下抗拒……
  *** ***
  明曉溪終於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來。
  她脫下圍裙坐在餐桌另一邊,對牧流冰說:「我做的是青椒土豆,紅燒茄子,涼拌苦瓜,洋蔥炒肉和西紅柿黃瓜雞蛋湯。你放心吃吧,這些菜都不辣。」
  牧流冰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在半個小時內變出的這麼多菜:「你……好像很能幹。」
  明曉溪嘿嘿一笑:
  「哪裡,像我們常人家的小孩都是這樣的,父母在外面辛苦工作了一天,家務事自然要替他們分擔一些。嘿嘿,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肯定不懂了。」
  牧流冰又沉默了。
  她吐吐舌頭,看,又亂說話了吧。她把牧流冰的碗拿過來,將各樣菜都夾了一些到他碗中:
  「快吃飯吧,你的胃不好,更應當好好保護,按時吃飯是很重要的……給個面子好不好,我做的菜可是有口皆碑呢,雖然不敢跟澈學長比,但應該也不會差很多。」
  「謝謝。」
  他在張口吃飯前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讓明曉溪足足愣了十分鐘。
  晚上十一點了,瞌睡蟲開始襲擊明曉溪。但她發覺牧流冰好像沒有離開的意圖。他靜靜地坐在客廳一角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已經很長時間了。
  「你不回家嗎?」她小聲問。
  「我沒有家。」
  「哦,」明曉溪一縮脖子,那他們下午是從哪兒出來的?
  「你不要走嗎?」她十分「婉轉」地下逐客令。
  「我沒地方去。」牧流冰回答得很直接。
  第四章
  光榆學院本月最新特大新聞!
  牧流冰同學與明曉溪同學的驚世戀情再掀高潮!本報消息已經證實:牧流冰同學於前日搬入明曉溪同學的公寓,兩人開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喂,滋味怎麼樣?」小泉曖昧地問道。
  「什麼滋味?」
  「牧流冰的滋味呀?」小泉眼睛邪惡地一眨,「是不是像他的臉蛋一樣棒呢?」
  「色女!」明曉溪沒有好氣地回敬給她兩個字。
  「不要這麼小氣嘛!跟我說一下會死呀?」小泉哀求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這一分鐘告訴你,你下一分鐘就會高價賣給光榆校報那些八卦記者!」明曉溪早就看透了她。
  小泉嘿嘿兩聲:「好朋友應當有福同享嘛!你幸福地談個戀愛,我幸福地發個小財嘛!不要那麼小氣啦!」
  真是講不過她,明曉溪感歎地呻吟,忽然,她想到一個問題:「小泉,我和牧流冰的事情為什麼大家那麼感興趣?」
  「廢話!牧流冰可是第一美少年吶!他那美得無可挑剔的臉蛋和身材,啊,多少少女為之口水直流……」
  「那我搶了她們的偶像,不是應該會遭到攻擊嗎?為什麼大家只是興奮,對我那麼客氣呢?」明曉溪很奇怪。
  「好命的女人啊!」小泉歪歪嘴道,「怎麼沒有人恨你呢?可是有什麼辦法?你那麼厲害,連東浩男都不是你的對手,以前的幾次的群毆也被你輕鬆擺平了,還有誰會不怕死在你頭上動土呢?再加上『光榆三公子』已經擺明了一副要罩著你的架勢,誰又敢去惹他們呢?你沒發現連老師對你都特別客氣,上次你的幾何竟然給你個滿分!沒有天理呀!」
  「那是我下了很多工夫才考到的,你別冤枉我!」明曉溪備感委屈,她沒日沒夜的苦讀竟然會被別人誤解。
  「不管怎樣,既然對你沒有辦法,她們也只好幻想自己就是你了。況且,牧流冰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她們的希望本來就不大。所以嘍,你就沒有麻煩啦!」
  明曉溪崇拜地看著她:「小泉,你將來要不當分析家將會是人民最大的損失!」
  小泉得意地臭貧:「你才曉得?」
  明曉溪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抬表一看,壞了,只顧同小泉亂聊天,都已經六點了她還不自覺!她急忙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向教室外衝去。
  小泉喊道:「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們的事情呢!」
  「下次再聊!」明曉溪邊跑邊回答,
  *** ***
  明曉溪雖然用打仗一樣快的速度在超市大採購,又上氣不接下氣地拚命跑回家,但還是晚了。
  她小小的公寓門口擠著很多人,有牧流冰、風澗澈、東浩男、東浩雪和稀客瞳。他們顯然已經等了好久。
  看到她終於回來了,東浩雪嬌嗔道:「明姐姐,你怎麼那麼晚嘛,人家的?哦頰韭榱耍 ?
  「我……我……已經很快了……」明曉溪伸長了舌頭喘氣,啊,累死了。
  風澗澈從她的手中接過大包大包的購物袋,微笑著說:
  「來了就好,我們進去吧。」
  還是澈學長最好,明曉溪甩甩酸麻的雙臂,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門。
  東浩雪癱倒在客廳的椅子上,揉她站麻的腳:
  「明姐姐,你為什麼不給牧哥哥配一把鑰匙呢,這樣我們就不用等那麼久了。」
  正在仰脖喝水的明曉溪險些被嗆到,為——為什麼要給他鑰匙?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東浩雪還在抱怨:
  「明姐姐,你這裡為什麼連沙發都沒有呢?人家坐得腰好酸啊。」
  明曉溪牙咬得「咯咯」響,沒禮貌的小東西,到別人家還嫌東嫌西的。
  不知死活的東浩雪又來了:
  「明姐姐,我們第一次來你家,你要做些什麼好吃的招待我們呢?」
  「火鍋!」
  「好耶!人多吃火鍋,好有氣氛呀!」東浩雪歡呼。
  明曉溪奸詐地一笑:
  「你喜歡吧,可是我需要有人幫忙收拾火鍋材料呀。」
  東浩雪身子一縮。
  風澗澈站起身來:「我來幫忙吧。」
  明曉溪示意他坐下,眼睛直勾勾盯著東浩雪:
  「你!來!」
  「不要啊……」東浩雪哀求。
  明曉溪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將她拖向廚房。哼,膽敢在她的地頭撒野,難道連強龍不壓地頭蛇也沒聽說過嗎?
  「救命呀……」東浩雪哀號。
  可能是她平日作孽太多,在座的眾人全都無動於衷,她只有淒涼地被明曉溪拖進廚房收拾的份兒了。
  東浩雪真是個沒有用的人,她在廚房裡粗手粗腳地不是不小心弄壞這個,就是不經意打翻那個。明曉溪忍無可忍,終於將眼淚汪汪的她踢出了廚房!
  最後真正幫上忙的是冷冰冰的瞳。她的手腳十分麻利,擇菜、洗菜動作迅速,大部分的工作後來都由她承擔了。明曉溪悠閒地欣賞著她高效率的動作,讚歎這個美女果真很不錯。可是看著她敏捷的一舉一動,明曉溪又開始懷疑,以她這樣的身手和反應,當時不可能躲不開風夫人的掌摑呀?
  「你是故意的吧。」
  「……」瞳一怔。
  「你是故意不躲那個巴掌的,是不是?」明曉溪追問。
  瞳苦笑:「怪不得澈說你很聰明。」
  「那是真的了?為什麼?」明曉溪很不解,換做她是決不肯挨別人的巴掌的。
  「因為……」瞳美麗的雙眼慢慢地濕潤,像沁在冰水中的兩顆寒星,「因為……她是澈的母親。」
  「噢……」明曉溪張大嘴。
  半晌她才喃喃道:
  「天哪……你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澈學長!」
  瞳閉上眼睛,明曉溪再也無法研究剛才她眼中閃爍的是否是淚光。
  下一個疑問又湧上好奇的明曉溪嘴邊:
  「你為什麼會回答我呢?」
  明曉溪很奇怪,她覺得以瞳的個性應該對她方纔的問題聽若不聞才對,她的少爺牧流冰不就是這樣嗎?
  瞳看著她:「因為澈說,他希望我和你能成為朋友。」
  又是澈……
  明曉溪直到開始吃火鍋了還沉浸在方纔的對話中。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風澗澈,這個男人有怎樣的魅力啊,在瞳的生命裡,他是最重要的人物嗎?
  「明姐姐!明姐姐!」東浩雪的小手在她面前晃呀晃,強行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明姐姐,你再這樣癡癡地盯著澈哥哥看,當心牧哥哥會吃醋喔。」
  明曉溪拍下東浩雪的手,惡狠狠道:「快吃你的東西吧。」
  牧流冰冷冷道:
  「她願意看誰就看誰。跟我沒有關係。」
  「啊!」東浩雪的尖叫比恐怖片裡的還嚇人,「牧哥哥竟會有反應!而且話語中還帶著酸酸的醋味兒!啊,千年冰山也會有人類的反應,愛情的魔力實在太驚人了!」
  「砰!」風澗澈用指骨敲了一下她,「再不閉嘴你就沒法活著出去了。」
  東浩雪定睛一看,呀,明曉溪和牧流冰發出死神一般的目光,太可怕了。
  可是……可是……
  她撲哧大笑:「哈,你們快看牧哥哥和明姐姐的臉!怎麼會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呢,好好笑啊!」
  真的!他們兩個的臉確實紅得驚人,而且看起來居然有種夫妻相!!
  風澗澈和瞳忍俊不禁,也加入了東浩雪大笑的行列。
  結果當然是東浩雪被修理得很慘,一直到火鍋吃完她還在哎哎叫痛。
  風澗澈手握一杯清茶,對牧流冰問道:「你不準備回去了?」
  牧流冰眼神陰鬱地點點頭。
  「你家那邊怎麼辦?」
  「自從那天您和明小姐離開後,老爺大發雷霆。」瞳對牧流冰陳述。
  明曉溪插嘴:「瞳,你別叫我明小姐,很彆扭,叫我曉溪就好了。」
  瞳猶豫一下,風澗澈含笑地拍拍她,她終於點點頭。
  牧流冰忽然對瞳道:「幫我買張折疊床來。」
  「折疊床!」明曉溪尖叫,「你準備在這裡長住?」
  「折疊床!」東浩雪尖叫,「你們不是應該睡同一張床嗎?為什麼要分床睡呢?人家情侶都……」
  「砰!」
  這一拳不是明曉溪打的。她是想揍東浩雪,但還沒輪到她動手,就已經有人行動了。
  這一拳打得真狠!
  東浩雪的嘴立刻高高地腫了起來!她的淚嘩啦啦往下掉:
  「哥……」
  出拳的人是一直沒有說話的東浩男。
  他惡狠狠地瞪了東浩雪一眼,又深深地看了看明曉溪和牧流冰,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了公寓。
  眾人摸不著頭腦,只有風澗澈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明曉溪心痛地為東浩雪處理傷口:「呀,東浩男出手怎麼這麼重?」
  東浩雪不停地抽噎:
  「他最近一直都怪怪的……脾氣很暴躁……我和媽媽都覺得他像個定時炸彈……小心地躲著他……沒想到還是躲不過……我又沒說什麼……拿我發脾氣……打得我那麼痛……為什麼我是他妹妹……我好可憐啊……」
  野蠻人!明曉溪給東浩男打上了深深的標籤。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東浩雪的哥哥呀。
  她安慰著傷心的東浩雪:
  「好了,不哭了啊,往後機靈些,看見他心情不好就躲得遠點……如果……如果他真是無理地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會保護你的!」
  東浩雪大哭著撲進她懷裡:「明姐姐!還是你對我好!」……
  *** ***
  吃完火鍋的第二天早上,行動速度驚人的瞳就指揮著工人將一張折疊床搬進了明曉溪的公寓。可憐的明曉溪雖然不停地據理力爭,但她的強烈抗議對牧流冰這個冰人一點效果也沒有。明曉溪不禁懷疑他是否已經看穿了她不過是個紙老虎,對他毫無抗拒的能力(說到這裡,明曉溪也很奇怪,強悍的自己對於牧流冰為什麼總是特別心軟呢?心軟到最後她竟然真的給他配了一把公寓的鑰匙)。
  從此,明曉溪正式開始了同牧流冰的「同居」生活。
  不,更準確地說,她開始了非人的「老媽子」生活!
  每一天早上,她都要用盡各種辦法叫牧流冰起床(因為他是個賴床大王),接著她要為牧流冰做早飯、中飯和晚飯(因為他的胃不好,她還要搜腸刮肚地搭配營養),然後她要打掃衛生收拾房間(牧流冰就是那種垃圾製造狂人),最後她還要替他洗衣服(他很愛乾淨,從不會兩天穿同一套衣服。這很好啊,但他的乾淨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他甚至連一條內褲都不會洗)。
  明曉溪也不是沒有反抗過,她曾經一星期不幫他洗衣服,讓他終於沒有乾淨衣服可穿了,得意地躲在一旁看他怎麼辦!誰知……他居然……他居然只穿一條小褲褲在屋裡晃來晃去!
  天哪!世上竟然會有這樣懶惰的人!她泣血地想,看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第一美少年的本質竟然這麼惡劣,那些迷戀他的少女真是瞎了眼。
  終於幹完了家務活的明曉溪渾身酸痛地把晚餐的惟一一道菜「青菜豆腐」端上餐桌。
  牧流冰用筷子指著它:
  「只有這個?」
  明曉溪兩眼一瞪:「你在嫌棄它?這還是我好不容易從抽屜裡摸出最後一個硬幣才買回來的!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她欲哭無淚,「明天……我們可能連它也吃不到了……自從你來到這裡,我的開銷巨漲,為了養活你,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出去打工呢……」
  「吃飯!」牧流冰不耐煩地打斷她,又不是沒想給過她生活費,是她自己說什麼「施恩不望報」的怪話,這會兒卻講得好像他是個靠女人生活的小白臉。
  明曉溪對悶頭吃飯的他做個鬼臉,什麼嘛,不知感恩圖報的小子!
  「後天是澈的生日。」
  「什麼?!」
  「澈讓我邀請你參加他的生日宴會。」
  「噢……」明曉溪死死地咬住筷子,怎麼辦,澈要過生日了耶,她要送什麼給他呢?澈學長是她最崇敬的人吶!可……可她現在窮困潦倒、一文不名……都是面前的這個臭小子害的!她兇惡地瞪著牧流冰。
  牧流冰對她惡毒的眼光毫無反應:「後天……瞳也會去。」
  「噢……呀!瞳也要去?!」明曉溪想起了風澗澈鋼琴演奏會上風夫人對她大打出手的情景,「可,可是……那澈學長的媽媽……」
  牧流冰放下碗筷:「她會和我們一起去。」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表示這次談話就此結束,一點也沒有要刷碗的自覺。
  明曉溪一邊乖乖地收拾碗筷,一邊偷偷地想,到了那天不會再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 ***
  明曉溪精疲力盡地哀求東浩雪:「我的小姐,你總該逛夠了吧……」
  東浩雪的腦袋牢牢地趴在櫥窗上,全神貫注地審查裡面擺放的所有商品:「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全世界最適合澈哥哥的禮物!」
  她的眼睛放出憧憬的光彩:
  「在澈哥哥十九歲的生日宴會中,我送出的禮物應該是他最喜歡最喜歡的,這樣,他就會一直把它帶在身邊,直到澈哥哥很老很老的時候,他還會懷念地把它拿出來,輕輕地說,這是當年心愛的小雪妹妹送給我的……啊……」
  明曉溪摸摸胳膊上豎起的汗毛:「嘿嘿,真浪漫。」
  東浩雪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可是,我都還沒想到究竟要買什麼好!」
  明曉溪深有同感,她也正為這事發愁。
  東浩雪哀愁地看著她:「明姐姐,我還在擔心一件事。」
  「……?」
  「你知道瞳也要去吧。」
  明曉溪點點頭。
  「我好怕瞳啊,你不知道,只要有她在,氣氛總會變得很詭異……」東浩雪兩眼迷離,「從小就是那樣,澈哥哥對她特別好,那種好法很奇特,我也說不清楚……瞳好像很喜歡澈哥哥,又好像在躲避澈哥哥……她老是那麼古怪,讓別人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我有時候偷偷地想,澈哥哥是不是喜歡她呀……如果澈哥哥喜歡她……我該怎麼辦呢……」
  明曉溪第一次見到她的神情這樣低落,她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你們和瞳從小就認識?」她小心翼翼地問,不曉得這個話題是否合適。
  「是啊。我和哥哥很小就同澈哥哥、牧哥哥玩在一起了。因為瞳總跟著牧哥哥,所以大家都很熟。對了,你一定不知道吧,瞳是個孤兒,一出生就被她的父母拋棄,是牧伯伯把她帶大的。」
  「啊,她的身世這麼可憐呀……」
  東浩雪嘟起小嘴:
  「哼,你怎麼跟澈哥哥一樣說她可憐呢?她有什麼可憐的,不照樣活得好好的?我最討厭她整天假惺惺扮可憐了,不就是想讓澈哥哥『憐愛』她嗎?澈哥哥也真笨,這樣就被她騙了!啊!」她突然被嚇了一跳。
  明曉溪手舉一面小鏡子對著她:
  「東浩雪同學,請照照你的尊容,可不可怕?」
  「好醜喔……」
  「你就像一個嫉妒的婦人,一點也不可愛,我要是澈學長,見了你這副模樣早逃得遠遠的了!」明曉溪嚴肅地看著她,「因為澈學長為人好,所以你才喜歡他不是嗎?他對瞳好一點有什麼稀奇?你如果對瞳很壞,澈學長會覺得你可愛嗎?你怎麼這麼傻?」
  東浩雪低下頭不敢吭聲。
  明曉溪拍拍她的頭:
  「好了,別再那樣說瞳了,我知道其實你心裡也不是真的那麼想,只不過你太喜歡澈學長了,對嗎?好了,明天就是澈學長的生日,你還是趕快挑禮物吧。」
  這句話提醒了東浩雪:「啊!我的禮物!我一定要找到世上最好的禮物!一定不能輸給瞳!」
  她一把拉起明曉溪:
  「你剛剛教訓了我一頓,我罰你陪我跑遍所有商店,直到我滿意為止!」
  明曉溪皺著眉呻吟,她可憐的腿啊!
  *** ***
  澈學長真的好帥啊,明曉溪在心中第二十六次讚歎。
  他迷人的眼睛溫柔得像一潭春水,漂亮的鼻子清傲得像一座雪山。
  「澈哥哥,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希望你喜歡!」東浩雪熱切地捧出她千挑萬選出來的禮物——一隻名貴的男裝手錶(用東浩雪的解釋,只要風澗澈帶著它,每次看表的時候就會想起她,那豈非時時刻刻都念著她嗎)。
  「謝謝你,小雪。」風澗澈笑著收下它,「很漂亮的一隻表。不過你還是個小孩子,還是不要太奢侈的好。」
  「喔。」東浩雪甜甜地笑,他誇它漂亮呢,看來澈哥哥很喜歡她的禮物。
  「澈。」瞳依然是一身黑色的晚裝長裙,神秘誘人,「祝你生日快樂。」
  風澗澈的眼神在看她時果然有些不同,好像多了一些異樣的閃亮:「瞳,我還擔心你會不來。」
  牧流冰冷冷道:「我的功勞。」
  風澗澈擁抱了他一下:「謝謝你。」
  牧流冰眉頭一皺,不習慣地掙脫出來。
  瞳走到離風澗澈很近很近的地方,低低的聲音像一個夢:
  「我……送你一件禮物。」
  來到明曉溪身邊的東浩雪緊緊捏住她的胳膊,緊張地觀察瞳的行動。
  瞳緩慢而優雅地把雙手繞到頸後,取下她脖頸間一條細長泛著銀光的項鏈。
  輝煌的燈光下,它耀眼地閃爍著光芒……
  「她怎麼可以……」東浩雪銀牙欲碎。
  「……?」明曉溪不解地看著她。
  「那是瞳從小一直帶在身上的項鏈,平時動都不讓人動。聽說她被牧伯伯撿到的時候,身上就帶著了……」
  風澗澈驚訝地看著那條項鏈:「這……」
  瞳靜靜微笑:「讓我為你戴上它好嗎?」
  「『魔女』……」東浩雪憤憤然。
  瞳水輕輕地拉下風澗澈的身子,輕柔地將項鏈戴在他的頸上,然後……
  她吻上了風澗澈的右頰。
  瞳輕閉雙眼吻著風澗澈的臉頰。
  「啊!」
  驚天動地的慘叫!
  明曉溪的耳朵,嗡嗡亂響。她第一時間摀住了東浩雪的嘴巴。叫什麼叫,多麼浪漫的場景都快被她破壞了。
  一個黑影撲過去!
  「啪!」
  讓人毛骨悚然的耳光聲!
  瞳摔倒在地,臉上有了驚人的四條血痕。
  這一切的發生就在一瞬間。
  明曉溪的注意力全被東浩雪吸引了,甚至都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裡。
  只見風夫人高舉著巴掌,兩眼噴火地瞪著瞳:「你!你這個賤女人!不要臉的臭女人!」
  瞳小小的牙死死咬住薄薄的嘴唇,幽黑的眼眸深不可測。
  「瞳,你還好嗎?」明曉溪急切地跑到摔倒的瞳身旁,正想將她扶起來,一隻手卻早她一步伸了出來。
  風澗澈將沉默的瞳攙扶起來,心痛地看著她臉上的血痕:「你痛不痛?」
  瞳的眼中閃出奇異的光彩,沙啞地說:「沒事。」
  「死賤人!」風夫人大吼,「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敢偷偷摸摸混進這裡!滾!你給我滾出去!」
  「她是我帶來的。」
  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風夫人的歇斯底里。
  牧流冰懾人的氣勢迫得她一驚。
  但當風夫人再次看到瞳楚楚依在風澗澈懷中時,衝動又一次抓緊了她:
  「賤女人!你以為有牧家的少爺給你撐腰就了不得了嗎?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想勾引我的兒子!只要有我活的一天,你就別想能靠近我兒子一步!」
  風夫人衝上去一把扯住瞳的長髮,硬生生將她從風澗澈的懷里拉了出來!
  「啊……」瞳吃痛地低叫,淚珠倏然墜落。
  「媽!」風澗澈急忙制止。
  「風夫人!」牧流冰第一時刻捏住了她還欲施暴的手,用一種冰雪般寒冷的聲音說,「瞳是牧家的人,還輪不到您教訓她。」
  「發生了什麼事?」
  正僵持中,風澗澈的父親陰沉著臉從偏廳的政客群中來到了風暴的中心。
  他冷酷的眼睛在掃視一周後,盯在了神態狂亂的風夫人臉上。
  「啪!」
  風夫人的右臉上馬上凸顯出一個鮮紅的掌印!
  「丟人的傢伙!滾回房間去!」他命人將風澗澈的母親「送」出了宴會大廳。
  接著,風勇司僵硬著臉對眾賓客一笑:「內人舉止粗魯,讓各位見笑了。不過今日乃小兒的生日,還望諸位多多包涵。」
 *** ***
  夜色漆黑。
  明曉溪的心情像漆黑的夜色一樣鬱悶。
  風澗澈的媽媽怎麼能那樣對待瞳呢?瞳和澈學長怎麼辦呢?她自己怎麼樣才能幫到他們兩個呢?為什麼出來干預的是澈學長的媽媽呢?
  她現在能夠真正理解瞳那句「因為……她是澈的母親」中,所包含的深沉的無奈和歎息了。
  是呀,她畢竟是澈學長的媽媽呀,要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才不會傷害到大家呢?
  明曉溪越想越苦悶。
  「瞳是個孤兒?」
  牧流冰為她突然的提問怔了一下,「是的。」
  「你們對她好嗎?」
  「不好。」他回答得非常乾脆。
  「啊?為什麼?」明曉溪跳起來。
  牧流冰的眼神變得悠遠起來::「在牧家她只是個有用的工具而已……」
  「你們只把她當成工具?!」
  牧流冰譏諷地一笑:「如果她成不了工具,牧英雄早就把她扔在街頭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那……就沒有人關心她?」明曉溪苦苦追問。
  「也許……只有澈吧……」
  「你呢?你難道就不關心她?她畢竟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呀……」
  「我?……」他似乎覺得很好笑。
  「我覺得你還是關心她的,否則你剛才就不會為她說話了!」
  「這世上有值得我關心的人嗎?」
  明曉溪忽然覺得很憤怒:「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說話!你明明沒有那麼冷漠的,為什麼非要裝作整個世界都和你沒有一點關係呢?!」
  「我餓了。」牧流冰蹦出這樣一句話。
  「哦……對了,你還什麼也沒吃呢。」明曉溪猛然想起,他們見到風澗澈沒多久就發生了不愉快的場面,然後不喜歡宴會裡虛偽空氣的她就拉著牧流冰來到花園,一直晃到現在,所以一點東西都還沒吃。
  她急忙說道:「你趕快吃東西去吧,不然你的胃可能又會痛的。」
  「你呢?」
  「我?」明曉溪正站在一叢鬱鬱蔥蔥的花樹前,香味襲人,樹影婆娑,「我還想多呆一會兒,你進去吧,我會去找你的。」
  「你不餓?」
  「我不餓……咦?!你是在關心我嗎?是不是!是不是!」明曉溪眨眨眼睛。
  牧流冰轉身就走了,動作快得讓她來不及分辨一秒鐘前他的臉——是不是有些不自然?
  *** ***
  不知過了多久,躲在花叢後獨自發呆的明曉溪被一陣聲音驚擾了。
  咦,花叢的前面什麼時候來了兩個人?
  明曉溪正準備離開,卻發現花叢前的兩個人竟然就是她擔心不已的風澗澈和瞳。
  瞳低聲說:「對不起,澈……」
  風澗澈輕柔地撫摩著她臉上鮮紅的血痕:「瞳,是我母親做的不合適,我替她向你道歉。」
  瞳凝視著他:「為什麼……她不喜歡我嗎?」
  「……」風澗澈苦笑。
  她依然倔強地凝視著他:「是因為我是個孤兒,是個身份低下的人嗎?」
  風澗澈皺皺眉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你呢?」瞳的眼睛幽幽地像個夢,「你也會看不起我是個孤兒,是個身份低下的人嗎?」
  風澗澈一驚:「瞳……」
  瞳淒然地笑:「我錯了。我知道你對我好……你對我的好是這世界上我最珍惜的事情……」
  風澗澈將冰娃娃一般脆弱的她抱進懷中:
  「瞳……我對你好是這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你應當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得到幸福……」
  瞳緩緩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後背:「我不奢望其他的幸福……只要你……能一直……對我好……」
  風澗澈把她擁得更緊了……
  美麗的瞳,溫柔的風澗澈,在涼涼的夜空下,忘情地擁抱著……
  明曉溪鼻子一酸,兩行熱淚流下來。
  好感人喔……
  擁抱著瞳的風澗澈身子突然僵硬了!
  瞳花瓣一樣柔軟的嘴唇吻在了他的脖頸上……
  風澗澈震驚地看著她:「瞳……」
  瞳屏住呼吸,用全身的勇氣在等待。
  夜風吹過,風澗澈的身子僵硬而冰冷。
  瞳的心,一寸一寸凝結成冰。
  兩顆晶瑩的淚珠滾下眼角。
  「不行嗎?你覺得不行嗎?」瞳寂寞的嘴唇微微顫動,「像其他少女一樣的幸福……我不能擁有嗎?」
  風澗澈修長的身體終於離開了她:「瞳……」
  懷中空落落的,更多的淚水無聲地湧入瞳絕望的眼睛:
  「你不能……喜歡我嗎……」
  風澗澈緊閉雙眼:「是我的錯。我以為……」
  「你心裡有其他的女孩子嗎?」她的聲音寒風一樣顫抖,「是……她……嗎……」
  「不!」風澗澈急切地回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因為你的母親嗎?」瞳拚命控制自己即將崩潰的神經,「是因為她不喜歡我嗎?……如果是這個原因……我願做一切事情來改變她的看法……」
  風澗澈痛苦地閉上眼睛:
  「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因為你母親?……哈……哈……」
  瞳無措地笑起來,她的雙手在空中漫無目的地揮舞著。
  「都不是……那麼……你的意思是……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了?……」
  「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招惹我!你為什麼要假惺惺地對我好!我恨你!」徹底受到傷害的瞳失控地大喊,遭受到的這一打擊,是她生命中無法承受的傷害。
  風澗澈痛苦地試圖安撫情緒脆弱的瞳,伸出雙臂要把她擁入懷中:
  「不是的!我喜歡你!只是……」
  「只是什麼?你說呀……你說呀!」瞳掙脫雙肩上他溫暖的大手,冷笑道,「你想說你喜歡我的方式不是我所要求的,對不對?你想說你只是像喜歡妹妹一樣地喜歡我對不對?……」
  風澗澈凝重地點頭。
  今夜的天氣出奇的冷,一陣陣寒風,讓人不寒而慄。
  靜默的幾分鐘像絕望一樣漫長。
  美麗如夜的瞳收幹了她所有的眼淚,用冰一樣的口吻說:「我為我剛才的舉止感到可恥。您放心,風家少爺,我再也不會來騷擾您了。」她站直了還略微顫抖的身軀,直挺挺地離開了這叢茂盛的花樹。
  風澗澈無力地伸出手:「瞳……」
  他的聲音像黑夜的魔咒,散發出無窮的魅力……
  瞳冷冷地看向他:「風家少爺,請您放過我。」
  她深深地一鞠躬,長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好像它們也在決然地向風澗澈道別……
  *** ***
  彷彿過了很久。
  明曉溪的眼淚像小溪一樣嘩啦嘩啦地淌著……
  方纔的情景,打痛了她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然而,傷心得一塌糊塗的她又不得不為下一個問題傷腦筋——她應該現身出來面對始終沒有離去的風澗澈嗎?
  正在猶豫間,草地上傳來的風澗澈的聲音:
  「出來吧。」
  明曉溪縮頭縮腦地從花樹後走出來,小心翼翼地強笑道:「呵呵,澈學長你發現我了……」
  「是啊,你哭得那麼大聲,我想聽不見都難。」
  「喔……」明曉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的聲音有那麼大嗎?
  「啊,不過,澈學長……我不是有意要偷窺你和瞳的……我是……」
  「我知道,是我們打擾了你。」
  「嘿嘿,也不完全是啦……」她偷偷想,一開始是他們打擾了她,可後來她為他們發生的事情驚訝,並沒有「君子非禮勿視」地悄悄離開,是有點說不過去的。
  風澗澈拍拍他身邊的草地:「來,陪我坐一會兒。」
  明曉溪乖乖地走過去,肩並肩坐在他身旁。
  啊,澈學長的神情好憂鬱啊,他的眉頭皺得好像化不開。
  半個小時後……
  「你怎麼不說話呢?」風澗澈靜靜地問,「我以為你會有一大堆問題要問我。」
  明曉溪不自然地笑笑:「咳,我的嘴很笨,怕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是嗎……」
  明曉溪忽然想到一個話題:
  「對了,今天是你生日不是嗎?我還沒有祝你生日快樂呢!」在宴會上,先是東浩雪嘰裡呱啦地佔住風澗澈,然後又是瞳事件,所以直到現在她還沒機會向壽星翁道賀。
  她從手邊的小包裡掏出一個紮著蝴蝶結的紙盒子:「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希望你喜歡。」
  風澗澈拆開紙盒,輕輕抖出裡面的東西。有星星、有紙鶴、有鈴鐺,一陣清風吹過,「叮叮噹噹」煞是清脆好聽……
  「是風鈴。」風澗澈輕笑,「你親手做的?」
  「嗯。」明曉溪笑笑。
  「我沒有很多錢,所以昨天就連夜做了這個風鈴。我聽人說過,如果有人對著風鈴許願時,它能『叮叮噹噹』地無風自響,那麼即使有再大的煩惱也能立刻煙消雲散……」
  風澗澈眼中發出一道奇異的光彩。
  「嘿嘿。」明曉溪抓抓腦袋,嘿嘿傻笑,「也不一定真有那麼靈啦,那不過是我的心願,希望澈學長能永遠快樂,永遠沒有煩惱……」
  風澗澈凝視明曉溪:「我以為,你一衝出來就會質問我,為什麼那樣對待瞳。」
  明曉溪再抓抓腦袋:「我平時做事是有些莽撞,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行動,就好像當初對待東浩男……」
  「不過……」她迎向風澗澈的目光,像仰望天神一般虔誠,「我相信澈學長!澈學長是決不會故意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的!」
  天上還是一顆星星也沒有。
  明曉溪打不死的好奇心又悄悄抬頭了:
  「學長……你真的不喜歡瞳嗎?」
  「你感覺呢?」
  啊,風澗澈並沒有生氣。她的膽子一下子壯起來:
  「我覺得你是喜歡瞳的!她那麼漂亮……每次看見她,你都那麼開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瞳的話,她也不可能會那麼喜歡你了……」
  風澗澈輕輕歎息:「我怎麼會不喜歡瞳呢?」
  「那你為什麼不吻她?」情緒控制了明曉溪的理智,一句話衝口而出,「書上不都是那樣寫的嗎?王子親吻了公主,他們終於相愛,必將衝破重重障礙,奔向美好的未來!」
  風澗澈即使心情再不好,也被她逗笑了:「你還會作詩?」
  他這一笑,像明月撥開了烏雲,簡直把明曉溪看呆了。啊,為了他的笑,讓她再多作幾首「詩」也願意。
  可惜,烏雲很快又遮住了明月。
  風澗澈苦笑道:「我不可以那樣對她。」
  「為什麼?」
  「……」
  「為什麼?」
  「……」風澗澈還是不回答。
  「她喜歡你,你喜歡她,你們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明曉溪不屈不撓地追問。
  風澗澈的眼神深不見底。可從不知道「?牌繃礁鱟指迷趺蔥吹拿饗匆桓鼉⒍厥醞即蚶唐鵜盞住?
  「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難道你真的像喜歡妹妹一樣喜歡她?拜託!你這個借口實在太老套!太爛俗了!鬼才會相信!她又不是真的是你妹妹,你那樣說她會不傷心……」
  風澗澈的面孔陡然蒼白。
  明曉溪張大嘴,眨眨眼,再眨眨眼,扭頭怯怯地看向怪異的他,聲音像被人突然奪走了。
  一個念頭雷電一樣擊中了她!
  「啊!不會是!」她驚叫,死死掐住風澗澈的手心!
  「難道是……是……」
  最爛最爛,爛到被千人唾萬人罵的苦情電視劇情節,爛到沒有人會相信的巧合!
  現實生活中真有可能發生那樣的事嗎?
  但是,想一想,真的是巧合嗎?一切似乎很合著某種聯繫……
  她驚恐地向風澗澈求證:「瞳不會是……你的……」
  夜風吹,清涼入骨。
  風澗澈無語。
  明曉溪眼睛驚如火炬。
  不知過了多久,風澗澈閉上眼睛,苦笑如歎息:
  「傻丫頭,你為什麼總是那麼聰明呢?
  第五章
  原來,瞳是風澗澈的妹妹。
  明曉溪一時難以置信,喃喃道:「怪不得,你看她的眼光總是那麼獨特……怪不得,你說不可以接受她的心意……」
  她忽然吃驚地問:「學長,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小的時候……有一次父母吵架……我那時就知道了。當時大概八九歲的年紀……」風澗澈慢慢回憶。
  「那,那你愛上瞳了嗎?」她著急追問。
  「她是我的妹妹。」他的語氣很平靜。
  明曉溪長長吐出一口氣:「啊,還好……」
  她多麼害怕風澗澈是喜歡上瞳之後,才發現她是他妹妹,如果是那樣對澈學長就太殘忍了。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的母親見到瞳時總那麼激動……」
  風澗澈點點頭:「是的。母親只要見到瞳就會失去控制,對她來講,瞳是一個血淋淋的證據,提醒她,父親曾經不忠的事實。」
  「……」明曉溪好像一瞬間理解了很多事情。
  「其實,母親並不像你看到的那麼惡劣……父親一直對她很冷漠,她的驕傲又逼得她要裝出一副很幸福的模樣……但是瞳的出現就像一把匕首,把母親最後的一層保護也戳破了……」
  「所以,哪怕你母親對瞳做出很過分的事情,你也不願意指責她。」
  風澗澈苦笑:「我明白,這樣對瞳並不公平,可是……母親也很痛苦……」
  瞳……
  那個夜一樣美麗的女子……
  「所以,瞳被牧流冰的父親收養,也不是偶然的了?」
  「她剛出生就被父親交給牧伯伯了……」
  原來如此,瞳自一來到人間,命運就決定了……
  「可是!」明曉溪不解地質問他,「你為什麼不告訴瞳她的身世呢?要讓她發生那麼大的誤解?!」
  風澗澈痛苦地歎息:
  「我的父親,風勇司……他的目標是下屆首相……清白的名聲是一個政客的生命……如果不是有當時還健在的奶奶的保護,恐怕他當初就不允許瞳活下來……」
  「我如何去告訴瞳,她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的母親又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們連看她一眼都嫌多餘……不,我寧可她什麼也不知道……可以對父母懷有一些夢想……這樣她受到的傷害或許還會少些……」
  「我原本想對她好些,再好些,用我最大的努力使她能快樂些……但是……」
  寂靜的夜色中。
  風澗澈低聲說:「我傷害到她了,是嗎?我把一切都變得更糟了……」
  明曉溪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奔騰在她的臉上:
  「對!你是傷害到她了!笨蛋學長!你怎麼能那樣對瞳呢?你對她那麼好,那麼喜歡她,她以為可以擁有幸福了,好不容易有勇氣向幸福邁出一步,你卻一下子又撕碎了她的心!你真笨!笨蛋學長!」
  風澗澈眼中閃出疑惑的星光,像是淚花:「我終究還是做錯了,傷害瞳最深的人,原來是我……」
  「不!」明曉溪搖晃著他喊:「你是很笨!你沒有察覺到瞳的心意……可你沒有錯呀!關心和愛護自己的妹妹有什麼錯呢?你一點錯也沒有!如果你對她不聞不問,毫不關心才最可恥!你有什麼錯呢?!」
  明曉溪的淚還在流……
  風澗澈沒有錯……
  瞳又有什麼錯呢?
  可這一切卻又真的錯得離譜……
  瞳……
  那個夜一般美麗的女子呀……
  *** ***
  「下課。」
  隨著英語老師的一句話,二年丙班的學生們開始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比賽一樣爭先恐後地向教室外衝去。是呀,今天是週末了,難怪大家那麼興奮。
  明曉溪也開始無精打采地把課本、文具往書包裡裝。她的動作慢吞吞的,好像一點也不著急,完全沒有平日生龍活虎的模樣。
  「喂,」小泉好奇地看著她,「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呀。」
  明曉溪點點頭:「是啊,今天覺得沒有勁兒。」
  「是不是……」看小泉的表情,明曉溪就知道她即將出口的不會是什麼好話,「是不是你那位親愛的精力太充沛,所以把你累壞了呀?!」
  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明曉溪敷衍地咧咧嘴:「對呀,所以我準備回家後就自殺算了。」
  「胡說!」小泉抗議。
  明曉溪驚奇道:「你也知道什麼是胡說?!」
  「你罵我!」小泉不依地撲過來要報仇,忽然,她的動作停住了。
  小泉朝窗外仔細瞅了瞅,扭回頭來對她?UQ郟骸壩醒抻讎丁!?
  明曉溪也朝窗外看看,居然是東浩男。
  她歎一口氣:「送給你好了。」
  小泉一縮脖子:「還是留給你自己算了。東浩男那種火暴少年,美則美矣,但只可遠觀,不可近賞。也只有你這種『強悍』的女人能收拾下他,像我這樣的弱女子遇上他,只怕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你還算弱女子?」明曉溪一邊哭笑不得,一邊慢慢向教室門口挪去。
  「東學長好!」
  明曉溪規規矩矩地鞠躬。
  前一段時間,東浩雪說他情緒不穩定,脾氣古怪。她還是對他小心點好,免得發生「激烈」的場面。倒不是因為怕他,而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東浩雪和東媽媽,收斂些脾氣還是值得的。
  東浩男面無表情地對她說:「母親讓我接你去家裡吃飯。」
  「哦,」明曉溪一想,她是好久沒去了,可是……
  「流冰已經去了。」東浩男彆扭地加上一句。
  是嗎?那她就不用背上「拋棄」牧少爺「獨守空房」的罵名了。明曉溪笑:「好啊,那咱們現在就過去?」
  「我的車停在校門外。」
  明曉溪隨著東浩男向校門外走過去,一路上,收穫了很多的「關注」。
  「快看!是東學長和明曉溪!」
  「真的耶!他們兩個居然能走在一起!」
  「咦?以前只要他們相遇,不是像火星撞地球一樣噼裡啪啦的嗎?」
  「看來世界和平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明曉溪自動關閉的耳朵還是聽見了隻言片語。咦,她竟然偉大到了能給人類帶來希望的地步?
  「呀!……」
  突然一陣尖叫聲平地炸起!
  「哇!!……」
  七八聲尖叫隨之呼應!!
  「啊!!!……」
  尖叫聲像浪潮一般洶湧澎湃讓校園沸騰!!!
  這種激動混加著興奮的尖叫聲,明曉溪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聽到了。
  難道,又有奇怪的事情要發生?
  「是她!」
  「真的是她!」
  「她又來了!」
  光榆學院尚未離開的學生都停下了腳步,自動占好了最佳的觀看角度。
  伴隨著「觀眾們」焦急而渴盼的期待,尖叫的「原因」——囂張美少女、牧流冰的「未婚妻」鐵紗杏隆重登場!
  上次鐵紗杏是只身前來光榆學院,這次卻不同。她的身後跟著兩名膀大腰圓的壯漢,雙手插腰,肌肉暴出,好不嚇人!
  鐵紗杏下巴一挺,擺個pose:「明曉溪!」
  明曉溪翻個白眼,懶得理她。
  「明曉溪!」鐵紗杏大怒,「你這個臭女人竟敢不回答我?!」
  明曉溪心想,同她這個笨女人說話純粹是浪費口舌,她要說的那幾句,用腳趾頭想也明白。
  「我要你離開牧流冰!」鐵紗杏兇惡地說。
  「還有呢?」明曉溪客氣地問。
  「否則,你將會很突然地少條胳膊,少條腿,甚至連命都可能會突然消失掉。」
  「呀……」圍觀的光榆學生齊吸一口冷氣。好恐怖的女人啊……
  明曉溪依舊很客氣:「這就是你今天的來意?」。
  「不錯!」
  「好,再見。」明曉溪點了點頭,悠閒地想要離開。
  「明曉溪!」鐵紗杏氣得鼻子都歪了,「你給我站住!」
  明曉溪無奈地垂下肩膀:「你說了你想說的話,我聽到了你想讓我聽的話,你還要怎樣?」
  鐵紗杏哼了一聲:「我要你現在就答應!否則……」
  明曉溪被挑起了興趣:「哦?否則怎樣?」
  鐵紗杏雙手一揮:「阿威!阿武!」
  「是!小姐!」那兩個大漢吆喝一聲,挺著胸脯走上前來。
  鐵紗杏斜眼瞪著明曉溪:「你的回答如果不合本小姐的意,我就剃光你的眉毛,讓你鼻青臉腫地爬出光榆學院的大門!」
  「噓!……」
  觀眾們噓聲四起。今天這個黑道辣妹竟然想明目張膽地來光榆扁人,也太欺負人了吧。
  「明曉溪!加油!明曉溪!加油!」
  正好湊上熱鬧的小泉揮舞著雙拳為明曉溪吶喊!
  小泉的吶喊得到了廣大群眾的支持,他們齊聲喊道:「明曉溪!加油!明曉溪!加油!」
  明曉溪有禮貌地向支持她的觀眾們一一回禮答謝,然後,才施施然說:「第一,我和牧流冰的事你管不著;第二,你這種恐嚇的行為很無恥;第三,本小姐從不懼怕任何威脅。」
  鐵紗杏氣得五官扭曲:「啊!我要殺了你!阿威,上!」
  那個叫阿威的大漢搖晃著膀子,活動著雙手向明曉溪走來。
  「要動她,先得問問我的拳頭。」
  一直沉默的東浩男攔在了明曉溪和大漢之間。
  鐵紗杏打量著這個突然殺出的「程咬金」:「你是什麼人?想多管閒事?!」
  東浩男冷冷道:「我是看你不順眼的人。」
  鐵紗杏冷笑一聲:「你想替她出頭對吧,看來明曉溪這個小賤人還挺搶手。」
  「閉嘴!」東浩男怒吼,「你這個讓人反胃的妖婦!」
  明曉溪嗆了一下,天哪,沒想到他罵起人來竟然這麼有趣。
  「阿威!打死他!」鐵紗杏聲嘶力竭地狂喊。
  阿威惡狠狠地撲過來,一個直拳猛地擊向東浩男的面門!
  「啊……」明曉溪一驚。
  眼看東浩男的大牙要保不住了,他卻在一瞬間擊中了大漢的小腹!
  看著看著,明曉溪的心逐漸放下來。
  鐵紗杏見大漢久攻不下,有些著急,一甩頭命大漢阿武前去夾擊。
  大漢阿武繞到東浩男背後,正欲偷襲……
  忽然——
  一條流星腿橫空出世,帶著千鈞之力,挾著呼呼風聲,一腳將他踹到了「觀眾」群中!
  明曉溪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挑眉大喝:「卑鄙鼠輩,居然想暗箭傷人?!」
  她接著又喊道:「光榆學院的同學們,看緊這個偷襲之輩,讓東學長和敵人做一次公平的對決吧!」
  「好啊!!」光榆學院學生們的熱血被明曉溪點燃了!
  他們群起而攻之,把還暈頭轉向的大漢阿武徹底揍暈,找出繩子木板等武器,將他捆了個粽子模樣,作為「戰利品」收藏起來。
  這邊,東浩男的戰鬥也結束了。他將被他打暈的大漢阿威也扔到了幹得興起的「觀眾」群中。
  「接著幹活!」
  「好嘞!」歡呼聲衝破雲霄!
  明曉溪瞅瞅兩個漂亮的「大粽子」,強忍著大笑的衝動,對鐵紗杏說道:「你的禮物我們已經收到,現在可以告辭了吧?」
  鐵紗杏的一張臉氣得扭曲變形,她尖叫一聲:「我殺了你!」
  她衝過來的速度快得驚人,沒有防備的明曉溪只來得及將她推開,卻沒想到鐵紗杏不知什麼時候從腰間拔下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帶著寒光劃在了明曉溪的左臂!
  鮮血劃出一道弧線濺在地上……
  東浩男怒不可遏地猛揍鐵紗杏,一拳一拳都打在她的臉上,不出兩分鐘,一張亮堂堂的「豬頭臉」就誕生了。
  明曉溪用手捂著長長的傷口走過來,不滿意地阻止還在揮拳的東浩男:「野蠻人,你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東浩男氣沖腦門:「明曉溪……」
  明曉溪巧笑嫣兮:「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就可以了。」她眨眨眼睛,從鐵紗杏的手中拿下還在滴血的匕首……
  「噌,噌」兩聲……
  一張沒有眉毛的「漂亮」的「豬頭臉」出來了!
  明曉溪滿意地扔掉刀子,對開始哇哇大哭的鐵紗杏輕輕說道:「你不是喜歡剃別人的眉毛嗎?我今天就給你做個範本。回去照照鏡子吧,我的手藝很不錯的。」
  鐵紗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詛咒:「明曉溪,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明曉溪挖挖耳朵:「我聽到了,光榆所有的同學也聽到了。啊,保安來了……相信他們也聽到了。」
  姍姍來遲的光榆學院保安們一邊點頭,一邊大力地揪起沒有眉毛的鐵紗杏和那兩個不再「威武」的大漢:「你們居然在光天化日下欺壓光榆善良的同學們,並且出言恐嚇,我們將依法把你們送到警署,並保留進一步追究的權利!」
  在全體同學的歡呼聲中,狼狽的三個人被扭送走了……
  *** ***
  到了東家,第一個發現明曉溪受傷的竟然是牧流冰。
  他抓住明曉溪鮮血淋漓的左臂,臉色一沉:「發生了什麼事?!」
  明曉溪吃痛地咧咧嘴:「啊,好痛……什麼事?還不是少爺您魅力無邊?」
  牧流冰不耐煩地瞪著她:「快說!」
  「今天有個叫鐵紗杏的女人到學校來威脅她離開你……」東浩男替她解釋。
  「呀!」東浩雪興奮地喊道,「然後,明姐姐誓死不肯與牧哥哥離開,為了捍衛愛情,在與鐵紗杏的鬥爭中不惜灑下熱血!啊,好堅貞、好感人的愛情啊!」
  明曉溪咬牙道:「東浩雪你給我閉嘴!還不快來給我上藥!痛死我了……」
  「哦……」東浩雪抱著醫藥箱乖乖地跑過來,正準備動手,卻被牧流冰攔住了。
  「我來。」他冷冷地說。
  「哎呀,好痛!……你能不能輕一點!……還是讓小雪來好了……」明曉溪慘叫連連,天哪,他笨手笨腳地搞得她比受傷時還痛。
  「閉嘴!」牧流冰包紮的勁道又加大了幾分。
  「啊!你是故意的!」明曉溪強烈抗議。
  「笨女人!」牧流冰神情有些不自然,「你不是很厲害的嗎?連鐵紗杏都打不過。」
  「我哪裡是打不過她!只不過……我沒想到她居然會用刀……」
  明曉溪得意地一笑:「不過……」
  東浩雪崇拜地望著她:「明姐姐,你一定會讓她變得很慘……」
  明曉溪嘿嘿一笑:「鐵紗杏不是『很』慘,而是『非常非常』的慘!」
  東浩男加上一句:「恐怕鐵紗杏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了。」
  明曉溪和東浩男突然對視一笑……
  那張光溜溜的「豬頭臉」……
  吃飯的時候,聽到他們熱烈討論的東水月有些不安:「鐵紗杏……是不是那個鐵大旗的女兒?」
  牧流冰點點頭。
  「我聽說鐵大旗的『海興幫』在黑道上非常凶殘,曉溪你惹了他們,會不會有麻煩呀……」
  東浩雪緊張地放下了筷子。
  明曉溪歎一口氣,看著東水月:「我也不想惹麻煩,但除非牧流冰肯自願獻身給鐵紗杏,否則她是怎樣都不會放過我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只好走著看了。不過……東媽媽您也不用太擔心,我可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啊,往後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也不會怎樣的!」她擺出一副「大力水手」的姿勢,逗得大家都笑起來了。
  明曉溪偷偷看了看牧流冰,他的嘴唇緊緊地閉著。怪不得他要找她來當擋箭牌,鐵紗杏那個女人的確很可怕。
  但是……
  今天下午教訓鐵紗杏的這一頓,讓她幾日來因為風澗澈和瞳而鬱悶的心情得到了發洩,好痛快!
  *** ***
  明曉溪滿足地捧著一杯綠茶,窩在客廳裡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她不時喝上一口茶,來消化剛才在東家吃的晚餐。啊,東媽媽實在太熱情了,每次過去都有那麼多好吃的,讓她的肚皮撐得鼓鼓的。
  牧流冰看她一眼:「關上電視。」
  「啊,」明曉溪條件反射地抱緊遙控器,「當初是你答應不干涉我看電視的自由的!」
  「聲音太吵。」
  「你可以回房間呀。」明曉溪撅撅嘴,為了看電視的自由,她把臥室都讓給他了,自己只能委屈在客廳生活,這樣他還不滿意?
  「我要跟你說話。」
  「你要……跟我說話?」明曉溪「啪」一下關了電視,好稀奇,流冰少爺竟然有興趣同她聊天?不知道他要聊些什麼話題?
  「你要說什麼?」
  牧流冰猶豫一下:「你……」
  「叮咚!」門鈴響了。
  明曉溪打開門:「瞳!是你!」
  不過幾天沒見到她,瞳整個人像瘦了一大圈。楚楚纖腰紙一般薄,尖尖的下巴,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明曉溪熱情地把她拉進屋來:「瞳!快進來!我給你倒杯茶。」
  瞳輕輕掙脫她的手,對牧流冰行了個禮:「少爺,牧大人請您回家。」
  牧流冰冷哼一聲:「你回去吧。」
  瞳深深凝視著他:「牧大人交代無論如何也要把您帶回去。」
  牧流冰眼中發出冰一樣的寒芒:
  「你想動手?」
  氣氛劍拔弩張。
  緊張的明曉溪拽一下牧流冰,讓他住口。她嘿嘿笑著試探地問瞳:「瞳,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瞳猶豫一下,過了一會兒,方才低聲說道:「兩個小時前,鐵大旗和鐵紗杏帶著『海興幫』的很多人闖進牧家,他們威脅牧大人,如果不交出少爺,並且讓少爺立下字據答應兩年後會同鐵紗杏完婚,他們將宣佈與『烈炎堂』正式為敵。」
  「啊……」明曉溪吃驚地張大嘴。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牧流冰冷笑:「牧英雄準備賣掉我?」
  「牧大人請您回去。」
  牧流冰走到窗前,向下一看,公寓外密密麻麻停了八九輛汽車,一群大漢正抬頭向上看。
  「你下去告訴牧英雄,就算我死了,屍體也不會落到他的手中。」
  瞳最後看了牧流冰一眼,深深地鞠個躬,退出大門。
  明曉溪不知所措地看著牧流冰。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她又該怎麼辦?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她今天下午做錯了嗎?
  「不關你的事。」
  牧流冰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我很瞭解鐵家父女的習性,他們要是看上一件東西是死也不會撒手的。」
  明曉溪茫茫地盯著他,是嗎,真的不是她害的?她如果不剃掉鐵紗杏的眉毛,會不會好一點?一陣酸酸的感覺衝上她的鼻子,真的不是她害牧流冰面對這種局面的?
  眼淚不受控制地滑下她的臉頰:「是我太衝動了,我為什麼那麼莽撞呢?如果我再忍一下……如果我不那麼做……我真的開始後悔了……我……」
  牧流冰悶悶瞪住她。
  忽然,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凶巴巴地低吼:「笨女人!我說了不關你的事!別哭!不許再哭了!」
  明曉溪的眼淚淌濕了他的肩頭:「現在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解決呢?你要怎麼好呢……都怪我……」
  牧流冰捧起她淚水淋漓的小臉:「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你,你不是最有生氣,毫不畏懼的嗎?!為什麼要哭得這麼難看!」
  明曉溪「哇」地一聲哭得更凶:「我心裡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是我害了你對不對……都怪我太……」
  牧流冰猛地吻住了她哭泣不止的雙唇!
  他冰冷的唇貼在她顫抖的唇上。
  鹹鹹的……
  涼涼的……
  她的呼吸都被奪走了……
  她的腦袋開??眩暈……
  她要暈倒了嗎……
  為什麼心跳得那麼快,好像要蹦出來了……
  牧流冰終於放開了她,他的臉上有一抹奇異的紅暈:「咳,我是看你一直哭……想讓你停下來……所以……」
  明曉溪神智不清地盯著他,恍惚中冒出一句:
  「你也是第一次嗎?」
  他的臉更紅了:「你、你這個笨女人!」
  「那……你也是第一次了?」
  牧流冰咬牙怒喝道:「是!我是第一次親吻,怎麼樣?!」
  明曉溪沒由來地又一陣心跳,而且她不知怎的偷偷地一直一直想笑……
  牧流冰有些失神地望著面如桃花的她:「你剛才……是不是騙我……」
  明曉溪一個直拳打向他的下巴:「誰要騙你啦,你這個登徒子!」
  *** ***
  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暫,殘酷的現實急匆匆地來到面前。
  二十分鐘後,牧英雄站在了公寓門外。
  牧流冰阻止明曉溪開門:「我不想見他。」
  明曉溪歎一口氣:「除非我們從此不出去了,否則這些問題遲早要面對的,而且就算我們真不出去,相信他們也有辦法把門撞開。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乾脆些。」
  牧流冰凝視著她:「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後悔教訓鐵紗杏?還是後悔剛才被他吻到?一想到剛才那個吻,她的臉又紅了。
  牧流冰皺皺眉頭:「我問你,你……後悔遇到我,給你帶來那麼多麻煩嗎?」
  明曉溪失笑:
  「奇怪的問題。我後悔遇到你就可以不遇到你了嗎?不論是在光榆門外誤會你被人欺負,還是遇到喝醉酒的你,即使命運再來一遍,以我的性格還是會插手去管的。既然再來一次也是同樣的結果,我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而且,」明曉溪指指大門,「大麻煩在那裡,我們還是等一會兒再討論這個無聊的問題好了。」
  明曉溪又一次面對牧英雄。
  牧英雄面色陰沉,神態不豫:
 ? 傲鞅一厝ァ!?
  牧流冰的視線看著窗外,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明曉溪把一杯茶端到牧英雄面前:「伯父,請喝茶。」來者是客嘛,何況他畢竟還是牧流冰的父親,也不能太失禮,她心裡這樣想。
  但有人不這樣想……
  牧流冰一把將明曉溪剛端給牧英雄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茶杯碎成一片片!
  牧英雄勃然大怒:「小畜生!」
  牧流冰冷眼看他:「你不是來求我的嗎?」
  牧英雄硬忍下怒火:「是……請你跟我回去,拜託了。」
  「你覺得……我會跟你回去嗎?」牧流冰幽幽地飄出一句話。
  明曉溪不解地看著牧流冰像貓捉老鼠一樣戲弄著自己的父親。他們父子間怎會這樣敵對呢?
  「牧流冰,」牧英雄瞇起雙眼,「開出你的條件吧,怎麼樣你才會答應婚事。」
  「哦,我要好好想想……」
  「只要你答應婚事,我可以保證你將來能繼承『烈炎堂』。」
  「好像還不夠……」
  「如果你想要這個女人,我也可以保證她能成為你的情婦,決不會有人動她。」
  「似乎還差些什麼……」
  「如果你需要用錢,我可以給你一張空白支票,數額由你隨便填寫。」
  「牧英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牧英雄的雙眼瞇得像狹長的刀鋒:
  「是什麼?」
  牧流冰輕笑一聲,笑聲中有說不出的譏諷:「我的心願就是牧英雄有朝一日身敗名裂、一敗塗地、生不如死!你能幫我完成嗎?只要你能幫我完成這個心願,我什麼都答應你。」
  「牧流冰!我要殺了你這個逆子!」牧英雄狂喊。
  牧流冰不屑地看著他:「你捨得嗎?殺了我,你怎麼去討好鐵大旗?」
  「你、你!」明曉溪擔心牧英雄都快得腦中風了,「好!好!你今天倒是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我到底是你的父親!」
  「你敢讓我說嗎?你敢聽嗎?」
  牧流冰的聲音飄忽得像個鬼。
  牧英雄的身子忽然一抖,然後勉強鎮定:「你……你說……」
  牧流冰比冰還寒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以為一個四歲的孩子什麼也不懂,什麼也記不得嗎?」
  「小時侯,我的記憶裡只有媽媽、伯伯和外公,我童年所有的快樂都是他們帶給我的……你只是一個冷血殘忍的劊子手……」
  「最先從我生命中消失的是外公,因為你不但騙走了他所有的財產,而且還讓他替你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所以他自殺了……我說得對嗎……」
  「接著消失的是疼愛我的伯伯……牧英豪……你應該不會忘掉這個名字吧,他畢竟是你的親哥哥……正因為他是你的哥哥,阻擋了你繼承『烈炎堂』的道路,所以你也毫不留情地把他殺掉了……我說得沒錯吧……」
  「最後,就輪到我可憐的媽媽了……其實從外公去世後,她的眼淚就一天也沒有幹過……你殺掉她對她來說也許還是種解脫……可是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為了巴結鐵大旗這個老色鬼支持你坐上『烈炎堂』龍頭的位子,居然……居然把媽媽綁起來,讓鐵大旗這個混蛋到媽媽的房間去侮辱她……你還記得是誰第一個發現媽媽屍體的嗎?是我!……是她四歲的兒子……是我第一個發現遍體鱗傷的屍體……」
  牧英雄的身子怵怵發抖,他的神態恐懼:「你……你怎麼可能知道……不……不會的……不可能……啊……」他突然像鬼魂附體一樣踉踉蹌蹌地衝出門外。
  「啪!」公寓的大門猛烈地被摔上了。
  小小的空間裡,又只剩下了牧流冰和明曉溪……
  今天的夜晚好長啊……
  好像永遠也過不完……
  *** ***
  明曉溪不曉得自己站在那裡看著牧流冰有多長的時間……
  她只覺得自己的腳,自己的身子,包括自己的心,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動也動不了,連思考也變得那麼困難。
  如果她只是聽聽,就好像刀剮一樣心痛,那一直沉默的牧流冰又承受著怎麼樣的痛苦呢?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
  不知又過了多久……
  牧流冰終於對明曉溪笑了笑,那個笑容出奇的溫柔:「嚇到你了,是嗎?」
  明曉溪從來沒見過這樣溫柔的牧流冰,他的溫柔讓她心裡打顫,他的溫柔讓一股苦澀的酸意湧上她的眼睛……
  「怎麼又哭了呢,你今天怎麼這麼愛哭呢?」他輕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明曉溪怔怔望著他:「你是第一次說起這件事情嗎?」
  他點頭。
  「為什麼不說出來呢?!你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嗎?!」
  他點頭。
  「你對自己的爺爺也不講嗎?!」
  他點頭。
  「那你也沒對澈學長說過了?!」
  他點頭。
  「那你就一直自己承受嗎?!」
  他還是點頭。
  「笨蛋牧流冰!!難道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你信任的人來幫你分擔這一切嗎?難道你不知道什麼是痛苦嗎?」明曉溪憤怒地拉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笨蛋!你難道不會去尋找辦法讓痛苦減輕嗎?難道你非要讓痛苦在你心裡越積越深嗎?!」
  牧流冰出神地看著明曉溪。
  他的眼神讓她害怕。
  「當時……我只有四歲……我聽見媽媽在裡面哀求……可是我害怕……我怕極了……我一步也動不了……只會躲在角落裡發抖……我很沒用對不對?如果你是我……一定會踢開房門把媽媽救出來……如果你是媽媽的孩子,也許媽媽就不會死了……」
  明曉溪用力搖晃他:「不是那樣的!四歲的我連看到一隻小雞也會害怕!根本沒有勇氣去面對任何問題!」
  「我打開房門看見媽媽的屍體……她渾身赤裸……到處都是淤傷……我開始吐……一直吐……吐到了媽媽身上……我的胃好痛……真的好痛……」
  明曉溪越聽越傷心,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不知道什麼時候,明曉溪發現自己竟然蜷在了牧流冰的懷抱中,他溫柔地看著她:「你剛才睡著了……你不用害怕,我沒事了……可是你剛才的樣子,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我只是想安慰你……」
  他和煦的話語安定下了她的心,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又睡著了……
  她的床鋪好溫暖啊……
  第六章
  清早,窗外的鳥兒唧唧喳喳地叫。
  明曉溪推開臥室的門,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叫牧流冰起床。
  從那一夜過後,她與他就陷入了尷尬中,一切都變得不自然了。看著牧流冰,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開始臉紅,然後就想起她和他的那個吻,然後就會心慌得亂七八糟。
  尤其是現在,牧流冰沉沉地趴在床上睡覺,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被子全部被他壓在身子底下。他的肌膚在初升陽光的照耀下,發出白裡透紅的光澤。真是可恥,一個男人居然可以有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皮膚,但是……她的心為什麼開始「砰砰」亂跳了呢?
  牧流冰睡眼惺忪地翻過身子,他那張比天使還純淨的臉逐漸清醒。
  他看見了站在門口發呆的明曉溪,冷哼一聲:「色女。」
  明曉溪急得滿臉通紅:「我不是……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對著我流口水。」
  她急忙擦擦嘴角,天哪,她竟然真的流口水了!丟、丟死人了,她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
  牧流冰懶懶地套上衣服,走到她面前,把他的臉一側:「那,給你。」
  明曉溪窘得滿臉通紅:「你……你要幹什麼……」
  牧流冰取笑她:「你不是對我垂涎三尺嗎?我送上來讓你親呀。」
  明曉溪驚慌地盯著他近在眼前的精緻的右頰,「咕咚」嚥下一大口口水:「我……我沒有……」
  牧流冰仰頸長笑道:「沒用的女人,有膽對我流口水,沒膽做你想做的嗎……」
  「啾!」
  好響的一個聲音!
  明曉溪衝上去拉下牧流冰的脖子,在他的臉上狠狠親了一下!
  只是沒想到她發出的聲音會那麼大。
  「有……有什麼了不起的,不……不就是輕輕碰一下而已嘛……我……才不怕……」明曉溪還在拚命死撐,但是在牧流冰笑意越來越濃的凝視下,她終於丟盔卸甲,選擇了「逃跑」!
  她一溜煙兒消失在房門後……
  牧流冰摸摸被她親到的臉頰,失聲低笑道:「膽小鬼……」
  *** ***
  明曉溪把一杯牛奶端給牧流冰:「喝吧,喝完我們要趕快去學校了。」
  牧流冰靜靜地喝著牛奶。
  明曉溪猛地敲一下自己的腦袋,天啊,她難道真的是一個花癡,為什麼看到牧流冰喝牛奶也會覺得那麼好看呢?
  牧流冰看看她,對她這種奇怪的行為已經很能接受了。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曉溪,你的父母並不是特別有錢,是嗎?」
  明曉溪點點頭。
  「那他們給你的生活費,足以支撐咱們兩個人的開銷嗎?」
  「嘿嘿,你不用擔心啦,我很厲害的,生活費方面不成問題。」明曉溪勉強地笑笑。不食人間煙火的牧流冰怎麼會想到這一點?
  「我給你一些錢。」
  明曉溪連忙搖頭:「你跟你爸爸的關係一直是那樣,哪裡會有錢呀,總不能讓你去借別人的吧。」
  牧流冰想了一下:「要不然,我去打工。」
  「打工!」明曉溪驚叫,「你去打工!別開玩笑了!你會幹什麼呀,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
  牧流冰眼中冒出怒火。
  明曉溪連忙摀住嘴:「對不起,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你看,現在鐵紗杏一心想得到你,你爸爸也不一定會放過你,如果你出去打工的話,萬一被他們撞見,不是會平白惹很多麻煩嗎?」
  「我不去打工就不會撞見他們了嗎?」
  「啊……這個……哎呀,反正會好一些啦!」明曉溪滿臉堆笑地敷衍著他,「你能夠想到生活費的問題我已經很驚喜了,這表明你已經從與世隔絕的狀態進化了一大步!不過,生活費的問題,你真的不用操心,我是誰呀?我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啊!有什麼可以難倒我呢?你放心啦!」
  牧流冰受不了地看著她,她在囉哩囉嗦地胡說些什麼呀,把他都聽糊塗了。
  *** ***
  明曉溪煩惱地拿著一隻鉛筆在本子上亂畫,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看見牧流冰,她就會開始不可抑制地胡思亂想呢?
  「小泉,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明曉溪皺著眉頭對小泉說。
  小泉受寵若驚:「啊,你在對我說話嗎?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能不能正經點。」
  小泉擺出她最「正經」的姿態:「明曉溪同學,你可以開始了。」
  「小鳥真的總是把它第一個看見的母鳥當做媽媽嗎?」
  「啊,這個……」小泉險些摔倒在課桌上,她就是這個問題?「應該也不是所有的小鳥都會這樣吧,不過聽說有些鳥的確跟你剛才講的一樣。」
  「那它為什麼會把它第一個看見的母鳥當做媽媽呢?」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小泉仔細想了想:「也許是因為那隻鳥很笨吧。」
  明曉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哦,是這個原因嗎?因為它太笨了。」
  小泉等了半天,明曉溪卻沒有下文了。
  「喂,你就這麼一個問題要問我?」
  「對呀。」
  「你耍我?!什麼小鳥不小鳥的,你一定另有深意。」小泉咬著手指頭開始「推理」,「你問我小鳥為什麼會把它第一個看見的母鳥當做媽媽,意思應當是你為什麼會把你第一個看見的母鳥當做媽媽……不,不應當是母鳥和媽媽……根據你目前的情況,你真實的問題應當是……你為什麼會把你看到的第一個……男人……當做……愛人!!啊!!」
  明曉溪一把摀住她的嘴,對班上側目過來的同學們抱歉地笑笑,表示「沒事」、「沒事」。
  小泉還在拚命嗚嗚地掙扎。明曉溪湊到她耳邊:「如果不想我同你絕交,就閉上你的臭嘴。」
  小泉一下子把嘴緊緊閉上,終於換得了自由的呼吸。她喘了幾口氣後,捅捅明曉溪:「姐妹,我猜對了是不是。」
  明曉溪斜眼看看她:「你值得信任嗎?」
  小泉舉起巴掌:「優秀產品,品質保證。姐妹,我是好奇心重了些,可你認識我這麼久了,對我應該有起碼的瞭解了呀。」
  明曉溪歎口氣:「你猜對了。」
  「咦,」小泉兩眼放光,「你們發展到哪一步?接吻?愛撫?上床?」
  「只不過有一個的小小的吻……」明曉溪趴在桌子上,「可是我的心整天整天地很亂。」
  「怪不得這幾天看你都魂不守舍的,原來是被愛情俘虜了。」
  「愛情?……這就是愛情?」
  「你是不是既興奮又慌張,既想見到他又想躲開他,看見他後心臟『砰砰』亂跳,看不見他又若有所失?」
  明曉溪張大嘴:「小泉,你好厲害……」
  小泉「謙虛」一笑:「哪裡哪裡,小說中都是這樣介紹的,按照書上的判斷,你應該是愛上吻你的那個男人了。」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只不過是在一夜之間,為什麼感覺會有那麼大的變化呢?」明曉溪茫然的雙眼看著「專家」。
  「專家」想了想:「愛情……應該就是這樣的吧。我記得好像有人說過,愛情就像一場瘟疫,說來就來,不受人的控制,但走的時候就沒那麼簡單了,它總會留下屍骸遍地……」
  「這麼可怕啊……那我還是不要好了……」
  「傻瓜!愛情如果能被你控制,就不是真正的愛情了。」
  「啊……這樣啊……」
  小泉忽然覺得不對勁:「不對呀,曉溪,你現在應該全心全意沉浸在幸福中才對,為什麼這麼沮喪呢?」
  明曉溪哭喪著臉:「因為……因為我現在很餓……我一分錢也沒有了……中午都沒有吃飯……晚上怎麼買菜呢……」
  「什麼?!你沒有吃飯!為什麼不跟我說?!」小泉很氣憤,「走,我們現在就去吃東西!」
  明曉溪趕忙拉住她:「你瘋了,現在還在上自習,被老師看見,我們全都死蹺蹺!……而且……你總不能養我一輩子吧,我要自己趕快想個辦法出來……」
  她想呀想,終於還是只有那一個辦法:「小泉,你知不知道哪裡缺人幹活?」
  「你要打工掙錢?」
  「很多人不都這麼做嗎?我應該也可以。你對這裡比較熟,快幫我想想哪裡在招人嘛……」
  「這個……」小泉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有個地方……」
  牧流冰狐疑地看著面前的菜。
  紅燒排骨,糖醋鯉魚,香菇菜心,還有銀耳蓮子湯。
  「今天的菜怎麼這麼豐盛。」平時不是只有一些青菜、豆腐之類的嗎?
  「嘻嘻,我看你太瘦了,人家男孩子都要壯壯的才好看,而且你應該還在長身體吧,營養絕對不可以少的。所以我往後都要多做一點飯菜。」
  牧流冰盯著笑意盈盈的明曉溪:「錢夠嗎?」
  「夠!我爸爸擔心我,他說往後都會多給我寄些錢來,只要我能夠好好學習,把功課做好他就最高興了。」
  「真的?」
  「嗯。不過……為了學好功課……我報名參加了學校的補習班……所以……以後下午和晚上我都要去補習功課……你就不用等我了……我會把飯菜先做好……」
  「明曉溪。」
  他冰冷的語音嚇得她一抖。
  「什……什麼……」
  「你是不是在說謊?」
  「怎……怎麼會!!」明曉溪緊張地辯解,「我……我真的要去補習……不信,你可以問小泉!」
  牧流冰不說話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睛像水晶一樣漂亮,一閃一閃的,看得她心又開始撲通撲通地跳,血液慢慢向臉上衝……
  「咳!」明曉溪用力咳嗽,「你快吃飯吧,涼了就沒有熱的時候好吃了,而且吃涼東西你的胃會不舒服……來,嘗嘗我做的紅燒排骨……是不是很香?……很香吧!……」
  呼,終於把他打發過去了……
  *** ***
  「明曉溪,10號桌!」
  「好嘞!」
  明曉溪單手托著餐盤,精神抖擻地快步走到10號桌旁,把「滋滋」作響的牛排端到那對優雅的情侶面前,有禮貌地對其中的女士說道:「這是您點的小牛排,請您享用,祝您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她的嘴好甜喔」,女士欣喜地看著她,「我很喜歡她。」
  男士見自己的女朋友那麼高興,不由得也覺得自己很有面子,大方地掏出一張鈔票:「謝謝你的服務,這是小費。」
  回到後台,侍應生小美羨慕地看著她:「曉溪,你好厲害喔,為什麼只要你上菜,?湍艿玫膠芏嘈》涯兀俊?
  明曉溪得意地笑笑:「做什麼事都是有訣竅的,其實你只要說幾句好聽的話,讓顧客高興,就什麼都有了。」
  「我用過你這一招了呀,為什麼收穫不大?」
  「表情!」明曉溪耐心地告訴她,「你的笑容不夠真誠。如果讓人覺得你的笑是衝他們的鈔票去的,他們當然不開心了。所以你的笑一定要發自內心,讓顧客覺得……」
  「明曉溪,6號桌點菜!」
  「好嘞!」她拿上菜單便精神飽滿地向6號桌走去。
  她在這家餐廳已經工作將近一個月了,對這裡的環境滿意得不得了。
  這是家高檔的法國餐廳,來往的顧客全都衣冠楚楚,很有風度,給的小費也很大方,讓她的經濟馬上寬裕了起來。有了錢,她給牧流冰做的飯菜也豐盛了很多,最近他似乎真的健壯了些呢,沒有以前看起來那麼單薄了。啊,必須要好好感謝一下小泉,是她介紹的這個好地方。
  不過,惟一的缺點就是餐廳的生意太好了,有時候要忙到凌晨一兩點才能回家,牧流冰恐怕都要起疑心了。唉,誰讓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如果餐廳的生意冷清,她又哪裡有這麼多的鈔票可拿?
  別想了,6號桌已經到了。
  6號桌的客人是一男一女。
  少女明眸皓齒,笑顏如花;那個男的背對著她,看不見相貌,但只是背影也已經讓人覺得氣質非凡,傲然不群,應該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先生、小姐,請點菜。」明曉溪露出她最燦爛的微笑,優雅地把菜單送給少女和……
  天哪?!那是誰?
  明曉溪腦袋一轟……
  桀驁不遜的眉毛,稜角分明的五官,微帶古銅色的皮膚,火力十足的雙眼……
  她哀歎一聲,怎麼會遇上東浩男?這麼多家餐廳,他為什麼偏偏挑上她打工的這一家呢?
  「你怎麼會在這裡!」
  東浩男招牌式的大吼,把整個法國餐廳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東學長,拜託你,聲音小一點好不好,經理會以為我闖禍了!」明曉溪雙手合什地小聲請求他。這家餐廳的經營理念是:顧客是上帝。她可不願意東浩男的大吼大叫把她的工作給砸了。
  東浩男瞪了她幾眼,終於在她的拜託下又坐回了座位。
  明曉溪小心地陪著笑臉:「嘿嘿,東學長好,今天有心情出來吃飯呀……」
  東浩男沒有搭理她的廢話:「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打工。」明曉溪如實交代。
  「打工?!你竟然出來打工?!」
  「打工很稀奇嗎?據我所知,很多學生都會利用課餘的時間出來打工。」
  「你很需要錢嗎?」
  「這個……」
  「你總不會要告訴我,打工是為了興趣吧。」
  「這個……我想更深入地瞭解社會……」
  「明曉溪!」東浩男噴火的雙眼警告她,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是啦,有一點點這方面的原因……」
  「你不是跟牧流冰住在一起?他沒有給你錢嗎?」
  「這個……」
  「難道還要靠你打工來養活他?!
  「東浩男!」明曉溪憤怒地大喊一聲,「你給我閉嘴!」哪怕拼著被餐廳解雇,她也不能允許任何人侮辱牧流冰!
  東浩男也「呼」地站起來,虎視眈眈地瞪著她!
  「浩男……浩男……」
  他身邊的美少女輕輕地拉拉他的衣袖:「浩男……你怎麼了?她是誰?……」
  「滾!」
  東浩男回頭,將滿腔的怒火發洩在無辜少女的身上!
  「浩……浩男……」少女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由青轉白,終於忍不住「哇」地大哭起來,起身衝出了餐廳大門。
  「野蠻人!」明曉溪為他的行為打下批語。
  「明!——曉!——溪!」
  東浩男暴怒得像隻獅子。
  法國餐廳的經理匆匆跑來,一見是他,大驚失色:「東少爺,今天您親自來店裡查看業務?」
  明曉溪險些暈倒。這是他家開的店?!
  「東少爺,是不是這個侍應生讓您不滿意?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教訓她!」
  「滾開!!」東浩男又是一聲大吼,嚇得經理冷汗直流。
  「你們所有的人都滾開!這裡只能有我和她!」
  「老闆的兒子」果然是塊金字招牌。五分鐘的時間,偌大的餐廳就變得光潔溜溜,只剩下對峙的東浩男和明曉溪。
  他們互相怒瞪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明曉溪首先放棄了。
  她倒坐在舒適的客人座位上,歎氣道:「東浩男,你不是很討厭我嗎?我在你家的餐廳打工,你可以讓經理好好地教訓我、折磨我,以報當初的一箭之仇,你應當感到高興才是呀。為什麼這麼激動呢?當心,我會誤會你在關心我的……」
  東浩男雙眉一皺:「你一直認為我很討厭你?」
  「不是嗎?當初我對你那麼凶,你都還沒有把仇報回來呢……」
  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如果我討厭你,鐵紗杏欺負你的時候,我為什麼要出手呢……」
  他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明曉溪還是聽見了,她想一下,呵呵笑了起來:「對呀,我怎麼忘了!……這麼說,你也不是很討厭我了?!……那你不要見到我的時候,總那麼凶嘛,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咧……」
  「你……在這裡打工是因為缺錢?」東浩男不放棄原先的問題,只是他的語調緩和了許多。
  「嗯……是的。」
  明曉溪認真地看著東浩男,「東學長,如果你不討厭我的話,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她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瞅著他,充滿了期盼和渴望。
  「你……你說……」
  「我在這裡打工的事,牧流冰一點也不知道。我希望東學長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求你了……」
  「為什麼?流冰他……」
  「這件事跟牧流冰一點關係也沒有!純粹是我個人的原因。」明曉溪立刻截斷他的話。
  「對不起,我還不想告訴你原因,可不可以請求東學長不問原因地幫我一次?」
  她緊張地注視著東浩男,清秀的小臉綻放出堅決的光芒……
  明曉溪一看表,哇,已經凌晨兩點鐘了。
  她輕手輕腳地用鑰匙扭動門鎖,今天不知道是個什麼日子,來餐廳吃飯的客人居然這麼多。雖然小費收入非常可觀,但她全身的肌肉已經僵硬地快動彈不了了。
  希望牧流冰已經睡著了……
  她躡手躡腳地推開門,嘴裡喃喃唸咒:牧流冰不要醒來,不要醒來……
  啊!客廳裡怎麼燈火通明?!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住她……
  只見客廳裡有兩個人。一個是牧流冰,一個卻是風澗澈。
  牧流冰冷冷地看著她,風澗澈眼中帶著濃濃的關切。
  「你回來了。」風澗澈起身接過她手裡的包,「怎麼這麼晚才回家呢?讓大家擔心你。」
  明曉溪不知所措:「我……我……」
  風澗澈讓她坐到椅子上:「流冰今天去學校找你了……」
  啊,他到學校找她了?
  完了。
  「然後流冰又打電話到東家,到我那裡,都沒有你的蹤跡,他很著急……」
  「澈,不要再說。」牧流冰阻止他,眼睛冷酷地盯著明曉溪:「你去哪裡了。」
  「我……我去……去……去小泉家了……對了,我想起來了!今天下午小泉讓我陪她去逛街……我們逛呀逛,逛呀逛……」
  「曉溪!」風澗澈擔憂地打斷她。
  「明、曉、溪,你真讓我失望。」牧流冰輕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今天我們見到小泉了,她說不知道你去哪裡了。」風澗澈歎息著解釋。
  明曉溪陡然一陣寒意,她該怎麼辦?
  她求救地看著風澗澈,救救她吧,這個神一般無所不能的少年……
  風澗澈拍拍她的腦袋:「這麼晚了,你餓不餓?」
  「不餓。」
  「你一定累了吧,黑眼圈都出來了。」
  「嗯。」
  「去洗洗趕快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喔。」明曉溪縮著脖子往盥洗間走,澈學長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明曉溪。」牧流冰叫住了她。
  明曉溪一驚:「我……我很累了,我要睡覺。」
  「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你……你是什麼意思……」
  「這一段時間,你一直很晚才回來。是不是有我在,你覺得不方便?」
  「什……什麼意思……」她怎麼聽不懂他在講什麼。
  牧流冰深深看她一眼:「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什……什麼……哈……哈哈哈哈哈!!」明曉溪笑得前仰後合,「你怎麼會想到我交了男朋友?哈,你居然認為我交了男朋友……」
  「閉嘴!」牧流冰有些臉紅,「那你告訴我,你究竟在幹什麼?!」
  「我……」明曉溪又傻住了,該怎麼回答呢?
  「你不說,對不對。」
  「我……」
  牧流冰的耐性終於用完。他閉上眼睛:「好,我走。」
  「你說什麼?!」她緊張地看著他。
  「你每天那麼晚回家,不就是不想看見我嗎?我離開這裡,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你去哪裡?」明曉溪慌亂地問。
  「不關你的事。」
  他語氣中的冷漠刺傷了她。
  「不關我的事?」一陣委屈湧上明曉溪的心頭,「對!你說得沒錯!是不關我的事!是我吃飽了沒事幹才惹上你這個大麻煩!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走啊!你走了我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
  牧流冰的臉色煞白,他惡狠狠瞪著她,突然猛地大步走進他的房間,拿出一個包開始收拾他的東西。
  明曉溪眼看著他的衣物一件件被塞進包裡,有種絕望的衝動逼得她大喊:「你走啊,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認識你了,我討厭你!我最討厭牧流冰這個大混蛋了!」
  牧流冰終於把最後一件東西塞進包裡,又回到了客廳。
  「我走了。」
  他的語氣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冷。
  明曉溪眼淚濛濛:「你走啊,誰稀罕你,你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往後再也不用見到你……」
  「謝謝你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
  「嗚……」明曉溪的眼淚開始澎湃而下,「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還記得我對你的照顧?我每天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給你打掃衛生,還要給你打架……我對你那麼好,你居然說走就走……」
  「別哭!」
  「你還對我凶!我做錯了什麼嘛……你要走……不理我……你走啊,你有什麼好……那麼懶……那麼凶……我才不會捨不得你……你走啊……」
  「明曉溪!」牧流冰一把抱住她,「不要再哭了!否則……否則……我就不走了……我就留下來一直對你凶……」
  「哇……」明曉溪哭得更加大聲,「我又沒有做錯事……你為什麼對我凶……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你走……我又沒有做錯事……」
  牧流冰終於吻上了她的嘴唇。
  還是涼涼的……鹹鹹的……讓明曉溪的整個頭昏掉了……
  明曉溪靠在牧流冰的胸口慢慢喘氣。
  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風澗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屋裡只剩下她和牧流冰。
  ?罷獯撾銥梢勻范閌槍室獾摹!?
  「故意什麼?」
  「故意引誘我親你,你這個色女。」
  「我哪有?」
  「你明知我最見不得你哭,還偏要這樣,不是故意是什麼。」
  她是故意的嗎?明曉溪偷偷問自己。嗯……或許有一點點吧……
  牧流冰抬起她的下巴,審視著她紅腫的眼睛:「為什麼不讓我走?」
  明曉溪結結巴巴:「因……因為……」
  「不要說謊。」
  明曉溪滿臉紅暈:「因……因為……」
  「快說!」
  「因為我喜歡你啦!」
  明曉溪震驚地看著牧流冰,那句話真的是她自己說的?!
  牧流冰又一次的吻打斷了她的思考。
  這個吻……
  一點也不鹹……
  好像是甜甜的……
  軟軟的……
  她的心像小鹿一樣亂跳……
  這就是小泉說的愛情嗎?……
  *** ***
  第二天下午五點。
  明曉溪從廚房端出一盤切好的蜜瓜。她笑瞇瞇地拿起一塊送到牧流冰的面前:「你嘗嘗,賣水果的老闆說今年的蜜瓜特別甜。」
  牧流冰抓住她的手,就著咬了一口:「很甜。」
  明曉溪臉紅紅地看著他:「放開人家的手啦。」
  牧流冰不但沒有放開她,反而一使勁,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裡。
  明曉溪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砰砰」亂跳……
  牧流冰輕輕地笑著:「你知道嗎?你很奇怪。」
  他的笑容純淨得讓她著迷:「嗯?……」
  「你有的時候潑辣得像只小老虎,有的時候笨得像只小豬,有的時候膽小得像只小老鼠,有的時候又害羞得像只小貓。」他撥著她額前的碎發低聲地說。
  他低低的聲音弄得她心裡好癢,以至於一時間沒有聽明白他在講什麼:「小豬……小老鼠……小貓……」
  「咦?!你在侮辱我?!」她猛地反應過來,「我才不是!」
  牧流冰失笑地捧住她的腦袋:「笨蛋,反應那麼慢……」
  「我……我才沒有……」明曉溪意亂情迷地看著他的唇離她越來越近,卻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你……你要幹什麼……」
  他吻上了她的唇……
  天哪,明曉溪在天旋地轉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親吻這個東西難道會讓人上癮?……
  牧流冰花瓣一樣的雙唇終於放過了明曉溪清涼的唇瓣。
  「啊!對了!」明曉溪突然從牧流冰懷中彈起來,「我要……」
  已經五點多了,再不趕快出門她今天肯定要遲到了,餐廳的全勤獎肯定要泡湯了!不行,她的動作一定要快些再快些!她衝到門口抓起包就要往外跑……
  「你要去哪裡?」牧流冰的眼睛冷冷地盯著她。
  啊……他的表情從溫柔到冰冷怎麼變得那麼快……
  「我……我……」明曉溪的大腦用最快的速度在幾個備選的回答中進行選擇,可是,她失望地發覺無論哪個答案都是不可能騙過牧流冰的。
  「你又準備凌晨兩三點回來,然後告訴我,你和小泉去逛街了?」
  「我……我……」
  牧流冰走過來,抬起她的下巴:「昨天的事,我可以放過你。但是不要認為,我會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明曉溪欲哭無淚,怎麼辦嘛,誰來救救她……
  「明曉溪,你能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嗎?」牧流冰不容許她逃避地凝視著她。
  她的思維一片混亂,在混亂中跳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看電影!我要看電影!」
  「看電影?」他吃驚地問。
  明曉溪恨不得打爆自己的頭,她怎麼會想到這個荒謬的回答?!可事到如今,她也無路可退了:「嘿嘿,是呀,我來到光榆學院好像還沒有看過電影喔……小泉說有一家的電影院很不錯……所以我想……」
  「那……我們去約會吧。」牧流冰神情不自然地提議。
  約會?
  明曉溪人生第一次和男孩子的約會……
  居然會是和牧流冰……
  *** ***
  原來這就是約會。
  坐在電影院裡的明曉溪悄悄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牧流冰。他正懶懶地靠在高高的座位裡,恬靜地「睡著了」。她有些佩服他,這麼震耳欲聾的音響,這麼緊張刺激的情節,他居然還可以在電影開場五分鐘內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明曉溪推推他:「流冰,流冰,醒醒啦。」
  牧流冰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嗯?……」
  「電影已經放完了,我們要走了。」
  「這麼快……」
  明曉溪翻個白眼,快什麼快呀,是你睡覺睡得快。
  今天來看電影的人真多,明曉溪在散場的人群中被擠來擠去,她拚命地跟著牧流冰,不願意變成「走失的小孩」。
  牧流冰站定身子,伸出右手:「給你。」
  「……?」
  「你笨手笨腳的小心摔倒。」
  「我哪裡會,我可是明曉溪耶。」她嘴裡嘟囔著,卻仍然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嘻,握著他的手的感覺真好,似乎在嘈雜的人群中,他和她是緊緊相連的,明曉溪臉紅心跳地想。
  不過她的快樂馬上就被打擾了……
  走在人群中的牧流冰像一道耀眼的閃電,吸引了無數四周的少女……
  「啊,我一定要認識他……」
  「我好像已經愛上他了……」
  ……
  一大群兩眼充滿夢幻的少女唧唧喳喳地討論。
  明曉溪暗中祈禱,你們討論歸討論,千萬不要過來啊……
  但是——
  「你好,我是民愛!」
  「我是有惠!」
  「我是夢兒!」
  「我是……」
  「我是……」
  然後她們滿臉夢幻地望著牧流冰,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牧流冰冷漠地看看她們,一把將明曉溪抱到他的胸前:
  「問她。」
  明曉溪僵笑著對四周充滿渴望的少女們點頭:「嘿嘿,你們好。」
  「你好可愛呦!」
  「一定是妹妹吧!」
  「我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快答應我們吧,我們真的好喜歡他喔……」
  明曉溪奮力地想從眾少女拉她胳膊、摸她臉蛋、晃她身子的「魔爪」中掙脫。她絕望地大喊一聲:
  「對不起啦!他是我的男朋友!」
  「碰!」
  眾少女摔倒一片……
  明曉溪邊走邊回頭看那些摔倒的少女,她們沒事吧,不會摔出問題來吧。
  「我是你的男朋友?」牧流冰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
  「這……這個……」明曉溪大急,她剛才怎麼會說出這句話。
  「那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他似乎含笑。
  「這……這個……可能……是吧……」明曉溪的頭低到了胸口,「我們……已經……所以……」
  「哈哈,」牧流冰大笑,「你好有趣!」
  明曉溪不滿意地嘟起嘴,什麼嘛,笑得那麼大聲,好像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似的,不開心……
  「現在去哪兒?」
  「你說。」牧流冰問她。
  「我們……我們隨便走走好不好?」
  「嗯。」
  兩個人就這樣手拉著手,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天色漸漸變黑,路燈盞盞點起,月光漸漸明亮,街頭開始寧靜,好像這只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第七章
  明曉溪憂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怎麼辦?昨天她沒有跟餐廳請假就沒有去上班,經理一定非常惱火。她的工作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呢?還有,即使經理大發慈悲允許她工作下去,她的工作時間那麼長,牧流冰還是會起疑心的。可是,如果她不去打工,他們的生活費又不足以支撐下去。該怎麼辦呢……
  她困惑地仰首問天,唉,她如果努力去想辦法,問題能不能解決呢?
  明曉溪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脯向前走,天無絕人之路,相信無往而不勝的她一定可以找到最完美的解決方案。
  走著走著,她的眼睛忽然一眨,咦,在街頭站著的兩個人,好像是瞳和風澗澈的媽媽……
  風夫人惡狠狠地盯著瞳:「小賤人!你竟然還有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是巧合。」
  「你還敢頂撞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蹤我,趁澈不在就出來氣我!」
  瞳對她鞠一個躬:「風夫人,再見。」她轉身要走。
  風夫人一把揪住她的領口:「想跑?!沒那麼容易!我要把你送到警署,我要告你這個小狐狸精!整天裝腔作勢想要勾引男人!」
  圍觀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
  風夫人見人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興奮。
  瞳拚命咬牙忍著,兩顆痛苦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滑下她的眼角……
  「住手!」
  明曉溪從人群裡衝了出來:「你太過分了!快放開她!」她搶上前去,拿住風夫人的手腕,輕輕一使勁,風夫人對瞳施暴的手應聲鬆開了。
  「你怎麼能這麼對瞳,她做錯了什麼?」明曉溪質問嚇傻了的風夫人。
  瞳聲音淡淡的:「曉溪,算了。」
  「瞳……」
  「我還有事必須先走,今天的事,謝謝你了。」瞳對她點一個頭,轉身輕幽幽地離開。
  「你別走!」風夫人看著「敵人」要走,拔腿就要撲上去。
  明曉溪一把揪住她:「你還想怎麼樣?!」
  風夫人用力掙了掙,沒有辦法離開她的掌握。她憤怒地張大眼睛:「你!你這個……」
  明曉溪急忙摀住她的嘴:「別罵我,我的脾氣可不好。」
  *** ***
  明曉溪把風夫人拉到了一家非常高檔的咖啡廳。雖然很心疼荷包裡的錢,但是她想,在這種高雅的場合,風夫人應該不會輕易發狂吧。
  沒有瞳,風夫人突然變得跟她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了。
  她的臉色蒼白,髮梢凌亂,眉宇間有一種濃濃的哀愁。
  「你年輕的時候一定很美。」明曉溪讚歎,細看風夫人,她的五官精緻,眉目如畫。
  風夫人一怔,右手輕輕摸著自己的臉:「年輕的時候……美嗎……」,她苦笑,「也許是吧……」
  不知是什麼原因,她這抹酸楚的苦笑像根針一樣,猛然間刺痛了明曉溪的心。
  「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呀。」明曉溪輕輕地自言自語。
  風夫人這一刻好像才真正注意到她:「你……你是澈的同學……我好像見過你……」
  「我叫明曉溪,是澈學長的學妹。」她吐吐舌頭,「對不起,風媽媽,剛才我對您失禮了。」
  「讓你……笑話了吧……」
  「沒有!」明曉溪搖搖頭,「每個人都會有反常的時候呀。就像我,我什麼都不怕,偏偏就是見不得貓。有一次,我去老師家做客,突然,她家躥出來一隻貓,我尖叫一聲還穿著髒兮兮的鞋就跳到老師的床上去了!」
  風夫人被她逗笑了,她的笑容居然像陽光一樣燦爛。
  明曉溪看呆了:「風媽媽,你笑起來好好看喔,跟澈學長好像好像,澈學長那麼出色,原來全都是托您的福。」
  「你真乖巧,怪不得澈喜歡你。」
  明曉溪張大嘴:「啊……學長喜歡我?」
  「澈雖然和同學關係都很好,可是他從不帶他們回家,你是我見到的他的第一個同學。」
  一種幸福的感覺貫穿明曉溪全身:「呵呵,真的嗎?」
  「可是,我?誄旱吶笥衙媲岸沉恕?
  風夫人突然很失落。
  明曉溪握住她的手:「澈學長是我最崇敬、最喜歡的學長,您是他的媽媽,我也很尊敬您。」
  「而且,現在的風媽媽和剛才的風媽媽完全不像同一個人。我相信在學長的心中,您一定是世界上最優雅、最慈愛的母親。我以前見過你的幾次,都是你面對瞳的場面,那樣的你我並不喜歡。可是,人都是會有很多很多角度的,像此時此刻,我又覺得你是這樣美麗、這樣憂愁,我竟然都開始喜歡起你來了……」
  「風媽媽,你對瞳的做法雖然我很不贊同,但是,我相信在瞳的面前你會變成那個樣子,一定有你的原因。你的原因雖然不一定對,但我能看出來你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傷害了你自己。」
  「為什麼不放過她呢?瞳自己其實也沒有真的做錯過什麼事情,不是嗎?您這個樣子,澈學長真的很擔心……」
  風夫人長長的睫毛垂下,她的聲音很輕:「澈,很擔心是嗎?」
  「……」
  「我知道他擔心我和瞳……他是那麼一個善良的孩子……可是善良帶給人的又是什麼呢?」
  她的語氣又漸漸激動起來:「善良……你知道善良的下場嗎?」
  「風媽媽,您平靜一點。」
  「平靜……我已經有十幾年得不到平靜了……只要一想到她……我就……」風夫人用手摀住自己的嘴,但悲傷的話語還是一點一點地漏出。
  「有一個女孩子,她很年輕,很漂亮,很快樂……有一天,她不幸愛上了一個不名一文的男人……身旁的人都勸她,說他是為了女孩兒父親的錢和地位才接近她的……女孩兒不相信,她以為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愛情……她嫁給了他……」
  「風媽媽……」明曉溪擔憂地看著她。
  「嫁給了他以後,女孩兒才發現,是她錯了……他對她冷漠得像塊冰……他的心中只有權力,只有地位……根本沒有那個用生命來愛他的女人……」
  風夫人神情恍惚地一笑:「不過……沒關係……可憐的女孩兒認為愛可以改變一切……所以她用盡了所有的方法來討好她……可是……可是……那個女人的出現徹底摧毀了她最後的一點幻想……」
  說到這裡,她忽然緊緊抓住了明曉溪的胳膊,眼中露出瘋狂的光芒:「你相信嗎?她是那個女孩兒自己帶回家的……她渾身破爛,飢餓難當……她是個乞丐……是個乞丐……甚至一點也不漂亮……」
  「女孩兒給她吃的,給她穿的……最後怕她生活不下去,還把她留在了家裡……女孩兒把她當姐妹看待,有什麼心裡話都會告訴她……她什麼都和她分享……她把她看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什麼都可以給她……除了自己的丈夫……」
  「可你知道這個笨女孩兒的下場是怎樣的嗎?」風夫人的指甲深深掐進明曉溪的肉裡,「你能猜到嗎?」
  「風媽媽……」明曉溪膽戰心驚地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這個女孩兒已經有一個兩歲的可愛的兒子了……為了照顧他,有時候她會睡在兒子的房間裡……那個賤女人……那個賤女人……」風夫人的呼吸開始急促,「竟跑到女孩兒的房間,去百般挑逗她的丈夫!……當女孩兒發現的時候,一切已經太晚……那個賤女人居然懷上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風夫人兩眼發出可怕的光芒:「你知道那個賤女人說什麼嗎?她說她來這裡就是為了得到那個男人……然後……她嘲笑女孩兒……說她要取代她的位子……」
  「然後呢?」明曉溪被她的故事吸引了。
  「然後?」風夫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個賤女人也不過是個瞎了眼的笨蛋!那個無情的男人怎麼可能讓他『清白無暇』的名聲染上一點污垢?於是……賤女人就開始鬧……鬧得滿城風雨……鬧得那個男人最後也沒坐上他想要的位子……」
  明曉溪已經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哈哈,有趣吧,那個又笨又貪心的賤女人,最後什麼也沒有撈到……她灰溜溜地走了……留下了一個賤種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風夫人越笑越瘋狂,「你沒聽過比這更滑稽的事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急促,越笑越喘不過氣,一張臉變得越來越紅,好像快要窒息了……
  明曉溪開始覺得不對勁:「風夫人,你怎麼了?」
  「風夫人!」
  「風夫人!!」
  *** ***
  風家的大門。
  出門前,醫生嚴肅地對風澗澈說:「風夫人的神經很衰弱,以後盡量不要刺激她。」
  風澗澈恭敬地回答:「是,您辛苦了。」
  明曉溪跟著風澗澈輕手輕腳地走進二樓的臥室,見到風夫人已經清醒過來,含笑地看著他們。
  風夫人對她招招手:「曉溪,來。」
  明曉溪輕輕地坐在她的床邊:「風媽媽,你好些了嗎?」
  她凝視著明曉溪,「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沒有!是我累著您了,真對不起!」
  「我……我今天說的話有點多……你……」
  明曉溪微笑:「風媽媽,我只是聽了一個故事而已,您放心,我的記憶力是很差的,從小到大,沒有一首詩能夠完整地背下來。」
  風夫人輕輕地笑:「你這個孩子……」
  「啊!對了!風媽媽,我不打擾你了,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澈,你陪陪曉溪,讓她留下來吃晚飯。」
  *** ***
  這頓晚飯只有風澗澈和明曉溪兩個人享用。吃完晚餐,他們來到?緗С鶴ㄊ艫男菹刑U飧鏨莩藪筇繞脹ㄓ斡境鼗勾螅孛婀飪杉耍鬧萇⒎拋派撤ⅲ行淖釹匝鄞κ且患萇砑鄄環頻陌咨智佟?
  明曉溪坐在琴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琴鍵:「澈學長……」
  風澗澈突然一笑:「曉溪,你為什麼總是直呼流冰的名字,卻總是叫我學長呢?」
  「啊……這個……」明曉溪仔細想想,「可能是我太崇敬學長了。」
  「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叫你……澈……哎呀!」明曉溪眨眨眼,「我怎麼覺得怪怪的,好像有些褻瀆神靈的感覺。」
  「傻丫頭!」風澗澈失笑地拍拍她的頭。
  「學長,你和流冰為什麼都愛叫我傻丫頭呢?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你真是個傻丫頭!」他笑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你的心情看起來很好的樣子??我的心情卻一點也不好。」她沮喪地趴在白色鋼琴的側邊上。
  「怎麼了?」
  明曉溪無精打采地說:「為什麼世界上會有煩惱?為什麼每個人都有不開心的事?」
  「今天下午,母親是不是跟你說了很多話。」
  「嗯。」
  「謝謝你。她能開口對你講些事情,也是一種很好的發洩。」
  「我以前好像對伯母的看法有些簡單,現在我才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在人的內心可能有著更多不為人知的感情。」
  「你好像長大了。」
  明曉溪哀歎一聲:「成熟是以痛苦為代價的。學長,你快安慰安慰我吧,我不想像個悲傷的小婦人……」
  風澗澈的眼睛像春水一樣溫柔:「彈首曲子給你聽吧。」
  悠揚的琴聲好似清泉,涼涼地、清澈地,一點一點沁到明曉溪的心底。她靜靜地看著他修長的十指靈動在黑白琴鍵上輕盈地流瀉出靜宜的旋律。這旋律漸漸地、漸漸地舒緩了她緊張的心情……
  明曉溪凝視著那雙飛舞的手,在夢境般的音樂中,不知不覺地說出了很多話。
  「你也知道,前天晚上,我回來得很晚,流冰很生氣……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出去玩,也不是不願意回家,我不想撒謊……可是……我最近撒了很多謊……我心裡很不舒服……學長……我不想對你撒謊……我是去打工了……因為家裡沒有錢……我不能讓流冰知道……他心裡會難過的……可是沒有錢怎麼生活呢……我又不能跟家裡要……流冰也不可能回家……只有去打工啊……可是……他如果知道真的會氣死的……但是打工時間就是要那麼長啊……怎麼辦嘛……學長……」
  音樂漸漸停止。
  風澗澈拉起她的右手:「曉溪,你知不知道我還有個本領?」
  「什麼?」
  「我會看手相啊,很準的。來,讓我看看你擔心的問題會怎麼發展……」
  「真的?!」明曉溪驚喜地攤平手掌,「快,快幫我看看!」
  「嗯……」風澗澈仔細地看了看,終於欣喜地抬起頭,「你是個有福氣的女孩子啊,你的煩惱在兩天後將會自動解決,不用擔心。」
  「真的?真的?」明曉溪高興地跳起來,「你沒有騙我?」
  風澗澈皺下眉頭:「你不是剛說我像神一般嗎?現在又不相信我?」
  明曉溪摀住嘴:「對呀,你是比神還厲害的學長啊!你看的手相一定是最準的!」她拉著風澗澈的手晃來晃去,「謝謝學長,謝謝學長!」
  風澗澈眼中含笑:「傻丫頭……」
  *** ***
  「東學長,你說什麼?」明曉溪張大眼睛看著東浩男。
  東浩男皺皺眉頭:「經理告訴我,你已經三天沒有去餐廳打工了。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覺得時間不合適,回到家總是凌晨一兩點……所以……」
  「那你不需要錢了?」
  「這個……嘿嘿……謝謝學長關心,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東浩男凝神看著她:「你為什麼只肯把心事告訴澈,對我卻什麼也不講呢?」
  「啊……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明曉溪迷惑地眨眨眼睛,他剛才在低聲嘟囔些什麼。
  東浩男吸一口氣:「我有一份工作可以提供給你。」
  「什麼?」
  「我父親的公司正好缺一個打小時工的小妹。工作時間從每天下午的5點到7點,工作內容是打掃衛生,提供茶水和一些瑣碎的事。」
  「真的!」明曉溪驚喜地跳起來,這個時間段對她來講剛剛合適,而且工作的性質也是她力所能及的。看來,風澗澈看的手相的確很準。
  咦,慢著……
  明曉溪仰頭盯著東浩男:「是不是澈學長請你幫忙的?」
  「……」東浩男沒有說話。
  「一定是澈學長去拜託你的,否則你怎麼可能出現得那麼及時……」明曉溪吸吸鼻子,澈學長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嘛,讓她心裡好酸楚……
  「今天你就可以來上班了。薪水和你在餐廳裡一樣。」
  「不要!東學長,這份工作是不是你特別照顧我的?公司的工作時間不都是朝九晚五嗎?五點鐘人家都下班了,為什麼還會需要小妹呢?」
  「普通的公司是朝九晚五,可是我父親的公司生意特別多,客戶分佈國家廣,經常五點鐘之後還要加班,所以才需要一個能在特殊時間工作的小妹。」東浩男耐心地對她解釋,「你來公司看一下就明白了。」
  「真的?」明曉溪漸漸又高興起來,「謝謝東學長!不過……我可不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吧,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剛才你說到薪水……」
  「和你在餐廳時一樣。」
  「這就不對了。東學長,我在餐廳要工作5、6個小時,當小妹只需要2個小時,薪水怎麼可以一樣呢?」明曉溪搖搖頭,「你提供給我的這份工作我很需要,不捨得拒絕,但是,我要靠我的付出來得到我應該得到的,而不是額外的同情和幫助。所以,請東學長答應我,給我的報酬和其他的小妹是一樣的,好嗎?」
  東浩男一直一直凝視著她,最後,才輕輕點了下頭。
  「太好了!謝謝東學長!」明曉溪衝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明天下午就要開始工作。」
  被她抱住的東浩男,悄悄的,有些不自然。
  晚上。
  明曉溪猶豫地看了看坐在窗邊看雜誌的牧流冰。她要去公司打工的事,該不該跟他說呢?該怎麼跟他說呢?他會有什麼反應呢?會不會把事情弄糟呢?她抱著茶杯搓來搓去,始終下不了決心。
  「明曉溪。」牧流冰突然出聲。
  「啊!」明曉溪一驚,杯子中濺出的熱茶燙著了她的手,「哎呀……」
  「笨蛋,這麼不小心!過來,讓我看看要不要緊。」
  明曉溪乖乖地過去,把手伸給他看:「不要緊啦,我皮粗肉厚,刀槍不入。」
  「都燙紅了,還說沒事。」牧流冰瞪她一眼,「痛不痛?」
  她笑笑:「嘿嘿,不痛。」她好奇地看著他,「你是在關心我嗎?」
  牧流冰又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是啊,我是在關心你,滿意了吧。」
  明曉溪偷笑地像只偷了腥的小貓,嘻,流冰好像越來越在意她了。
  牧流冰拿起雜誌「砰」地敲一下她的頭:「壞丫頭,你是不是故意燙傷自己,來喚起我對你的注意?」
  「我哪有……」明曉溪撇撇嘴,「還不是你突然叫我,嚇人家一跳。」
  「我正想問你,你整個晚上一直鬼鬼祟祟地偷看我,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牧流冰盯緊她。
  「什麼鬼主意,講這麼難聽,我可是光明磊落的明曉溪耶。」她不服氣地反駁。
  「哦?……」他輕笑,「那你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明曉溪推他一把:「不許再笑,一點冰冷美少年的感覺都沒有了。我……我是有話想對你說……」她忽然又有些猶豫。
  「……?」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對付過眼前再說。
  明曉溪展開最燦爛的微笑:「你知道我的志向是什麼嗎?」
  「什麼?」
  「我父親經營著最有名氣的『長勝武館』,我的志向就是將來能幫助父親把武館發揚光大。要讓全世界都有『長勝武館』。這樣,中華武術就可以得到推廣。但是,武術的推廣已經不能完全照搬以前的傳統了,必須有先進的經營理念和管理方法,才能使它得到世界上更多人的接受。所以,我未來會選擇學習的專業方向是——企業管理。」
  牧流冰摸摸她柔軟的長髮:「那很好啊。」
  「所以,」明曉溪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準備從現在開始就為我的理想奮鬥。今天,東學長告訴我,他父親的公司剛好缺一個打工的小妹。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東氏家族不是做得最好的財團嗎,我如果能去那裡打工,就可以早一些熟悉商業上的活動,對我夢想的實現會有很大幫助的。」
  牧流冰沉默:「你說這麼多,意思只有一個,你要去打工。」
  明曉溪連忙搖頭:「不是啦,我是為了多多吸取成功的商業經驗,為以後做準備。」
  「一個小妹,能吸取什麼經驗?」
  「哎呀,我可以多看多問嘛,我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呀。」她抬起頭,渴望地看著他,「冰,我不想瞞著你偷偷去,可是我是真的想去嘛,同意我好不好?拜託你了!」
  牧流冰的注意力卻被她剛才的一個字吸引了:
  「你叫我……冰……」
  「啊……」明曉溪的耳朵都紅了。
  「曉溪……」牧流冰忽然抱住她,有些臉紅,「你叫我的名字……很好聽……」
  「那……我一直這麼叫你好不好?」
  他凝視著她點點頭,眼中放出璀璨的光芒。
  「冰……冰……」為什麼只是叫著他的名字,她全身就瘋狂奔淌著一種幸福的感覺呢?
  牧流冰終於吻上了她的唇。
  第八章
  明曉溪成了東氏財團一名稱職的小妹。
  同在其他地方一樣,她很快便獲得了大家的認同。她的手腳很麻利,只要有她在,辦公室裡總是十分乾淨整齊;她很勤快,總是很熱心地幫大家送送文件,複印東西,往往工作忙碌的白領精英們還沒有叫她,她就已經自動出現了;而且,她還有一手絕活兒,那就是總能在最適當的時候,將你想要的東西(可能是一杯茶,可能是一杯咖啡,可能是一杯橙汁……)送到你的手邊。所以大家都叫她「神奇曉溪」。
  「曉溪,」幹練的企劃部經理鄭小姐叫住正要往34樓送文件的明曉溪。
  「經理!」她恭敬地回答。
  「6點半的時候,董事長會到我們這裡和千揚集團的楊董事長會談。楊董脾氣有些古怪,對招待他的飲料總是特別挑剔,以前因為飲料的事情還有過幾次不愉快的經歷。今天這次會談尤其重要,我不想讓飲料的事破壞了氣氛,所以……」
  「我知道了。經理,我一定會讓楊董滿意的,您放心吧。」
  大話說過了,可楊董究竟會喜歡喝什麼呢?送完文件回來的明曉溪在茶水間裡思考這個問題。她平時接觸的辦公室裡的人,習慣喝什麼,習慣什麼時候喝,只要用心觀察,就不難掌握。可是楊董她一點瞭解也沒有啊,準備些什麼呢?
  「曉溪。」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東學長!」明曉溪回過頭,驚奇地看到了東浩男,「學長,你怎麼會來這裡?」
  「你在這裡還習慣嗎?」東浩男注視著她。
  明曉溪用力點頭:「這裡很好!謝謝學長介紹我到這裡來。」
  「能看出來。我進來的時候,向其他人問起你在什麼地方。他們一聽是找你的,馬上對我就很熱情。」
  明曉溪高興地笑笑:「真的?我也很喜歡這裡的人啊。」
  「你為什麼在哪裡都可以活得這麼好呢?」
  「這個……」她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可能是因為我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吧。」
  東浩男凝視著她的眼光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嘿嘿。東學長,你幹嗎那麼看著我……哦,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是陪父親來見一個大客戶的。」
  「你的父親……啊,那不就是董事長?」
  「是的。」
  「那你要見的人就是楊董了?!」明曉溪一把抓住他。
  東浩男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興奮:「是的。」
  「楊董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喜歡喝什麼東西?」她眼中發出急切的光芒。
  東浩男想一想:「我以前只見過他兩次。他為人很挑剔,好像什麼也不喜歡喝……你問這個做什麼?」
  「這樣啊……」明曉溪開始冥思,不如就給他——那個……
  「明曉溪。」東浩男喚回她的注意力,「你還沒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嘿嘿,你一會兒就知道了。」明曉溪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咦?學長,董事長談生意為什麼要帶著你呢?」
  「我也不清楚,是楊董提出的要求。由於他是父親的老朋友,所以父親就答應了。」
  「哦?……這樣啊……」
  *** ***
  十分鐘之後,明曉溪就明白了為什麼東浩男會出現在這裡。
  會議室裡一共有四個人。一個是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東氏集團董事長——第一首富——東平川,一個是表情嚴肅,不苟言笑的千揚集團楊董,在旁邊作陪的一個是東浩男,一個是面容嫻靜、氣質脫俗的美少女——楊千楓。
  直覺告訴明曉溪,這個場面不尋常啊,有點像「相親」。
  想歸想,明曉溪可沒忘了自己進來的目的。她輕盈地走到四個人面前,恭敬地給每人遞上一杯飲料。因為楊千楓曾經為了業務來過企劃部幾次,明曉溪對她有些瞭解,所以她端給她的是一杯香濃醇厚的奶茶;她端給東氏父子的是中規中矩的清香四溢的綠茶;至於楊董……
  楊董事長端起水晶杯,輕輕品一口:「這是……水?」
  「這是最純淨的水,它產自天山,保持了最自然的狀態,清冽中含著清甜。」明曉溪微笑著解釋。
  嚴肅的楊董也微笑起來:「好,說得好。水,自然的水,是一切生命的起源,是世間最純淨的物質。」他仰頭一飲而盡,「再來一杯!」
  楊董滿意地對東平川說道:「東兄,連你們辦公室的小妹都這麼伶俐,也就怪不得近年來東氏集團生意越做越驚人了。」
  「哈哈,哪裡哪裡……如果沒有楊兄的大力支持,我們哪能有現在的局面?」東平川笑呵呵,「楊兄也是好福氣啊,有一個這麼如花似玉的能幹的女兒輔助你,真是讓我羨慕得眼紅啊!」
  一提起楊千楓,楊董的精神馬上起來了:「是啊,我這個女兒真是能幹,別看她才十八歲,可是生意頭腦有時候連我都自歎不如呢。」
  「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以後的天下都是他們年輕人的了。」東平川笑著扭頭看向東浩男,「浩男呀,以後多跟楊小姐走動走動,向人家多學一點……」
  正在會議室一角為楊董事長倒第二杯水的明曉溪抿嘴輕笑,想不到可以看見這麼有趣的場面,東學長在被「推銷」呢。
  「父親……」東浩男出聲,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父親,」楊千楓「霍」地一聲站起來,「看來您今天並沒有什麼商業上的事情要同東伯伯洽談。如果這次來只是為了要讓我同東伯伯的兒子相親,那麼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再見。」
  她向東平川行了個禮後,看也沒看楊董事長和東浩男,逕直走出了會議室,揚長而去。
  「哈哈,」東平川對一臉尷尬的楊董笑笑,「怎麼樣,千井兄,我說咱們即使這樣煞費苦心地安排也還是騙不過你的女兒吧。」
  「這……唉!我真拿她沒辦法……」楊董很失望。
  東平川安慰他:「沒關係。我真是很欣賞小楓,有個性,有主見,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孩子!」
  「可是她和浩男……」
  東平川詭異地一笑:「事在人為嘛,只要我們給他們創造機會……」
  「父親!」忍無可忍的東浩男終於發作,「請您適可而止!」說完,他跟楊千楓一樣揚長而去。
  東平川和楊董面面相覷:「現在的年輕人吶,一點都不瞭解大人的苦心……」
  *** ***
  晚上,明曉溪和牧流冰來到了東宅吃飯。
  東媽媽像往常一樣準備了很多好吃的。吃得明曉溪滿口流香,不亦樂乎。
  東浩雪好奇地問明曉溪:「明姐姐,你今天好像特別開心的樣子。」
  「是嗎?」明曉溪抬頭看她一眼,卻不留神碰到了東浩男的眼光。她「噗」地一下,輕笑出聲。
  東浩男馬上回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東浩雪敏感地看看明曉溪,又看看東浩男:「你們兩個很奇怪,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哎呀,明姐姐你快告訴人家嘛。」
  明曉溪忽然想到一個以前她一直忽略掉的問題:「小雪,我來這麼多次,好像從沒有碰見過你爸爸啊?」
  「是啊,」東浩雪有點沮喪,「爸爸整天都很忙,別說你沒見過他,就是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跟爸爸聊天了呢。我想生意人都是這樣吧,事情多,應酬多……再過幾年,哥哥也要去財團工作,可能也會這樣吧……到那時,家裡會變得多冷清呀……所以,明姐姐,我將來絕對不要嫁給商人,做商人的妻子太可憐了。」
  「可是那些商人怎麼辦呢?」明曉溪瞅著東浩男想一想,「啊,有了,讓他們娶一個也是商人的妻子,這樣就可以出雙入對,雙宿雙飛了!」
  「明姐姐,你真聰明!」東浩雪拍掌附和。
  「明、曉、溪!」
  東浩男惱羞成怒地怒喝她。
  明曉溪竊笑著退到牧流冰身旁,摀住嘴巴:「對不起,東學長,我住嘴,決不再多說廢話。」
  「明曉溪……」東浩男心有不甘,但是他看了一眼冷淡的牧流冰,最終還是放過了取笑他的明曉溪。
  這邊,東水月領著傭人推進來一輛餐車。餐車上擺滿了各色切好的水果。
  她興高采烈地對大家說道:「你們快來嘗嘗這些水果,這是我一下午逛街的收穫。」
  明曉溪拿下一塊西瓜,咬了一口:「嗯!……東媽媽,這西瓜是你親手挑的?」
  「對呀,對呀,我不讓老闆幫忙,真正是自己挑的呢!怎麼樣?」
  明曉溪高高豎起大拇指:「真是好得不得了!」
  牧流冰敲敲她的頭:「馬屁精。」
  「哎呀,我差點忘了一件事。」東水月輕呼,「再有一個星期就是聖誕節了。」
  「要過聖誕節了?!」東浩雪歡呼,「好耶,我最喜歡過節了!」
  「要過聖誕節了呀……」明曉溪暗自吃驚,她來這裡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嗎?
  「我可是提前給你們打招呼了啊,聖誕節前夜,你們什麼活動也不要安排,全部來到這裡,我負責奉獻給你們一個最完美的夜晚!」東水月興奮地眉飛色舞。
  「流冰、曉溪,一定要來哦!」東水月美麗的大眼睛盯緊他們。
  明曉溪點頭答應:「好。」
  「咦?澈今天沒來呀……」東水月四周看看,「我好像有很長時間沒見到澈了。」
  「對啊……」東浩雪傷心地低下頭,「澈哥哥好久沒來了,我好想他啊……」
  「那……小雪,你就負責請澈來參加聖誕前夜聚會,好不好?」東水月很瞭解她女兒的心事。
  「好!」東浩雪的精神又打起來了,「縱然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把澈哥哥帶來,奉獻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聖誕前夜!」
  *** ***
  聖誕節快到了。
  要送什麼禮物給牧流冰好呢?明曉溪像千千萬萬普通的少女一樣,在思考這個讓人頭痛的問題。
  打工結束的她,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來到了全城最大的百貨公司。她一件一件仔細查看著面前琳琅滿目的商品,唉,這麼多的東西,到底哪件適合牧流冰呢?
  「小姐,您還沒有付錢。」
  「我忘記帶錢出門了。」
  「可是,您如果不付錢,是不能帶走商品的。」
  「稍後我會派人把錢給你送來。」
  「小姐,不是這樣……」
  「東西我一定要現在就拿走。」
  「可是……」
  售貨小姐急得團團轉。她從來沒碰到過像這樣的客人,而且這位客人渾身發出一種讓人不敢違抗的氣勢,該怎麼辦呢?
  「楊千楓?是你?」
  僵持的楊千楓和售貨小姐之間,鑽出來一個清秀的女孩子。
  售貨小姐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位小姐,你認識她?」
  明曉溪猶豫地點點頭:「算是吧。」只是不知道人家認不認識她……
  「她沒有錢,卻偏要帶走商品。我們也很難辦……」
  明曉溪看了看爭執的焦點——哦,原來是一包衛生棉!怪不得楊千楓非要帶走不可,她一定是遇到了「緊急情況」。
  明曉溪笑笑:「沒關係,我幫她買下來。一共多少錢?」
  售貨小姐長舒一口氣:「19元。」
  啊,那麼貴,有錢人家的小姐用的東西果真名「貴」得出奇。明曉溪吐吐舌頭,掏出錢包。
  楊千楓拿起衛生棉,對明曉溪點一下頭,抬步就離開了。
  「等一下!」明曉溪追上去。
  楊千楓停下腳步,眉頭一皺:「錢,我會還你。」
  「嘿嘿。」明曉溪訕訕一笑,「我不是說這個。剛才我聽見你講,你忘記帶錢出門了。那你要怎麼回家呢?」
  她從錢包裡又掏出一張鈔票:「這個給你坐公交車。」
  楊千楓眉毛驚訝地一挑:「我從不坐公交。」
  「呵呵,我知道。但是總比你走回家強吧……」
  楊千楓看看她,終於伸出她潔白美麗的手,將那張「小小」的鈔票接了過來:「我會還你。」
  「算了啦……」明曉溪擺擺手,輕聲自語,「你又不曉得我是誰……」
  明曉溪轉身要接著逛百貨公司。
  但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有一件東西猛然發出璀璨的光芒,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明曉溪像貓一樣撲到了那件東西上!
  是一條項鏈。
  項鏈的墜子是一個雕琢成冰雪樣的水晶。雖然它被鎖在玻璃櫃中,卻依然發出夢一樣晶瑩的光彩。
  明曉溪癡癡地看呀看……
  它好像牧流冰的眼睛啊,一閃一閃的,那麼清澈,那麼純粹,那麼迷人……
  「很貴。」
  「可是真的很漂亮……」
  「你買不起。」
  「你怎麼知道……」明曉溪一回頭,發現楊千楓居然就在她身?擼澳慊姑蛔擼俊?
  楊千楓嘲笑她:「以你打工的那點薪水,根本無法買下它。」
  「用你管……」被潑了一頭涼水的明曉溪不太高興,「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咦?……不對呀,你怎麼知道我打工?……哦,原來你記得我……」明曉溪很吃驚。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會記得一個普通的小妹?
  楊千楓淡淡一笑:「我們還會見面的。」
  兩天後,當明曉溪在企劃部裡見到楊千楓的時候,終於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企劃部的秘書大森偷偷對她說:「你知道她是誰嗎?」
  「……?」明曉溪做出茫然狀,在小泉的培養下,她深深知道當有人準備告訴你一個秘密時,你應當顯得一無所知,這樣才是對人家的尊重。
  「她是千揚集團的准繼承人!」
  「哦!」明曉溪做出驚訝狀。
  「你知道她來這裡幹什麼嗎?」
  「……?」明曉溪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狀。
  「她名義上是代表千揚集團監督項目的開發,其實……哼哼……」
  「其實怎麼樣?」明曉溪很捧場地追問。
  「其實呀,是董事長看上她了,內定她做自己的兒媳婦,所以特別安排她到這裡來。聽說,董事長的公子很快也要來了呢。說不定他們還會在一個辦公室裡工作呢!董事長這一招真絕,讓小兩口日久生情。一旦他們能夠結合,以東氏集團和千揚集團的勢力,全世界都要被征服了!」
  「哇,大森前輩你真厲害,連這種事情也一清二楚!」明曉溪做出超級崇拜狀。
  「哪裡哪裡,以後有新的情報,我還會接著告訴你的。」大森滿意地離開了。
  明曉溪吃驚地咋舌,她早知道董事長和楊董想要撮合東浩男和楊千楓,但沒想到董事長的行動會這麼快。
  別想了,楊千楓進辦公室已經很久,她應該送飲料進去了,可不能砸了「神奇曉溪」的招牌。
  明曉溪輕輕把一杯奶茶放到楊千楓的辦公桌上:「楊小姐,你的飲料。」
  楊千楓從一大堆公文中伸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馬上坐直了身子:「奶茶……」
  「你還喜歡嗎?」
  楊千楓奇怪地看著明曉溪:「我跟你說過我喜歡喝奶茶嗎?為什麼你每次都給我喝這個?」
  「很簡單啊,以前有一次,你來企劃部的時候正好遇到辦公室的其他同事叫下午茶。我注意到你看奶茶的眼神好饞哦,所以我想你一定是很喜歡喝它的。我沒有猜錯吧。」
  楊千楓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奶茶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明曉溪對它的味道很有信心,因為奶茶的做法是風澗澈親傳的,以他的手藝,擔保做出的東西讓人讚不絕口。
  「你如果開一個奶茶店,生意一定很好。」
  「謝謝楊小姐誇獎。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隨便叫我就可以了。」明曉溪收起托盤,準備離開。
  「等一下。」楊千楓拿出皮夾,抽出張鈔票,「還你錢。」
  「哦。」明曉溪接過來看了看,「楊小姐,你好像多給我了。我找給你。」說著,她摸出自己的錢包。
  她把零錢放到楊千楓的辦公桌上:「啊,這樣數目就正好了。」
  楊千楓用白皙的手托起下巴,打量她:「當初你不是說算了嗎?為什麼現在又要呢?」
  明曉溪眨眨眼睛:「我以為你不知道我是誰,才說算了的。現在你都見到我了,還給我錢也很應該呀?有什麼不對嗎?」
  楊千楓突然笑了:「明曉溪,你真有趣。」
  明曉溪咧嘴笑笑,心想,她哪裡有趣了,是這個楊小姐有趣才是真的。
  「聽說你有個綽號叫做『神奇曉溪』?」楊千楓又說話了。
  「是啊。」明曉溪不明白她的用意。
  「既然是神奇,那麼應該很多事都會幹了?」
  「你的意思是……」明曉溪快被她弄糊塗了。
  楊千楓一笑,從桌上抱起厚厚一摞文件:「這些文件中有很多地方我劃了紅線。凡是我劃紅線的地方,麻煩你在明天之前幫我打印出來。」
  什麼?明曉溪張大了嘴:「我……我只是個小妹耶,打字的工作不都是秘書做的嗎?而且我打字的速度很慢吶!」
  楊千楓一挑眉毛:「秘書很忙,而且這些文件我急著要。何況,剛才是你說有什麼需要做的,隨便叫你就可以。怎麼,不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 ***
  晚上十一點。
  筋骨酸痛的明曉溪終於爬進了公寓。
  牧流冰打量著癱軟在椅子中的她:「這兩天你回來得都很晚,有什麼事嗎?」
  明曉溪揉揉陣陣抽痛的胳膊:「楊小姐交代我打些文件,我打字速度有些慢,所以回來得就晚了。對了,」她關心地看著他,「你還沒吃飯吧?」
  牧流冰搖搖頭。
  明曉溪踉蹌著站起來向廚房走:「唉,我早就料到你沒吃飯,胃不會難過嗎?應該先找些東西吃啊。」
  牧流冰握住她的手:「你休息一下,今天我來做飯。」
  明曉溪看著牧流冰煮出來的食物,感動得不得了:「冰……你居然會做飯了……而且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兩杯快餐面熱騰騰地冒著香氣……
  牧流冰瞪她一眼:「快吃!」
  幸福的明曉溪拿起筷子正準備夾麵條……忽然,她「哎呀」一聲,操勞了兩天的胳膊開始強烈抗議,使她連完成「吃飯」這個小小動作的能力都沒有了。她呲牙咧嘴地敲著不爭氣的右臂,真是丟人,沒用的傢伙!
  牧流冰攔住她的動作:「幹什麼?對自己這麼粗魯!過來!」他示意她把椅子挪過來。
  「啊……好……好舒服……」明曉溪快樂地呻吟。
  牧流冰按摩她肩膀和雙臂的力量真是恰到好處,讓她舒服得要當神仙了。
  「你會不會太累?如果累的話就不要做了。」牧流冰輕聲說。
  「不累!」明曉溪急忙聲明,「我工作得很好也很快樂!」
  「可是……」
  「這兩天不過是楊小姐讓我幫她打些東西而已,我已經都完成了呀,從明天開始一切又要恢復正常了!」
  「真的?」
  「我向你發誓!不過,」明曉溪偷笑,「我還要感激楊小姐呢。要不是她讓我這麼累……我怎麼會知道冰也能這麼溫柔,對我這麼好呢?」
  「傻丫頭!我哪裡對你好了!」牧流冰很兇惡。
  「咦?你不是又做飯,又按摩嗎?原來同學們說得沒錯,你就是那種外表冷漠內心熾熱的男孩子……啊!好痛!」明曉溪驚聲尖叫,剛才牧流冰手掌那一下險些將她的骨頭捏碎。
  *** ***
  明曉溪大話說得太早了。她悲慘的打字生涯並沒有馬上結束,而是又整整持續了兩天。在這兩天中,楊千楓交給她的工作量比前兩天的兩倍還多。
  明曉溪搖搖晃晃地抱著接近一尺厚的打好的文件走進楊千楓的辦公室:「楊小姐,這是您交代的文件,我已經打完了。」
  楊千楓隨意拿起一份,仔細看了看:「明曉溪,我對你的能力很詫異。你竟然真的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它們全部完成,而且沒有很多的錯誤。」
  明曉溪苦笑:「謝謝楊小姐誇獎。」她暗道,這可是用非人的代價換來的。
  楊千楓研究地審視她:「明曉溪,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刻意為難你?」
  明曉溪很驚訝:「為什麼我會那樣覺得?你不是因為剛來企劃部,同大家都不熟,不好意思麻煩別人,才來找我幫忙的嗎?」
  楊千楓更驚訝:「你是這麼認為的?」
  「對呀。不過……」明曉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楊小姐,我很願意幫你的忙,但是明天就是聖誕節前夜了,我想下班後留出一點時間來處理一些私事。你如果還有文件需要打,可不可以稍等兩天?」
  楊千楓一笑:「你要去買聖誕節禮物?」
  「是啊,我還什麼都沒準備呢。」明曉溪撓撓頭。
  「好吧,今天你不用打文件了。」
  「謝謝楊小姐!」明曉溪歡天喜地地準備離開。
  「等一下。」
  明曉溪困惑地站住,不是說沒事了嗎?
  楊千楓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給你。」
  信封裡裝著好多錢啊……
  明曉溪不解地問:「楊小姐,這是……」
  「這是你打字的報酬。」
  明曉溪嘴巴張得老大:「這……」
  楊千楓笑得很輕鬆:「你放心,我是按正常的打字員每千字應收的報酬付給你的,絕對是你勞動的合理回報。你看看這些錢夠不夠你去買聖誕禮物?如果不夠,我可以先預支給你,反正我這裡還有很多文件等著你打。」
  「楊小姐……」明曉溪感動得一塌糊塗,「謝謝你……」
  「好了,你出去吧。」楊千楓揮揮手,「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明曉溪握著錢,興奮地站在辦公室外。
  聖誕禮物……她的聖誕禮物……終於有錢去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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